声音和风都在这一刻停止。
萧时安擡眼,伸手触碰到佛像,扯开嘴角笑了笑。
“开始麽?”他说,“这一切,分明是要结束了。”
*
救护车终于到达,秦秋生被簇拥着送上了车,父母和萧渡水宴尘远他们都跟着,救护车坐得满满当当,等上了车一群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可以直接用传送阵去医院的。
秦秋生给他们提供的那片场景,那所谓的共感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以至于他们忘记了传送阵的存在。
秦秋生的伤是贯穿伤,严重得要命,一通检查下来才发现没伤到骨头,等处理完,天空的黑不再那麽深邃,逐渐泛着蓝光。
萧渡水和宴尘远蹲在医院门口抽烟,风声吹得枯枝乱撞,不知道是谁先长叹一口气,于是烟头的火星都灭了下去。
救护车不知道算不算来得太及时,到最後他们也没能听到为什麽秦秋生要一直说没时间了,一直要找萧渡水。
不过在佛像已经恢复了五官之後,他似乎也没有那麽着急了。
一切都成了定局那般,不可撼动。
“累了麽?”宴尘远站起来,用指尖点了点他的头顶。
“嗯,”萧渡水也站起来,宴尘远手没拿开,就这麽顺势按在了他脑袋上,“事儿真多啊。”
“越来越复杂了,”宴尘远笑笑,“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之前为什麽一直说不要相信其他人了。”
萧渡水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打开,无所谓地耸耸肩,低头把鼻尖埋进围巾里。
围巾是刚才宴尘远随手在路边买的。
天晓得这个点儿路边为什麽会有一个卖围巾,卖各种织品的老太太,反正宴尘远过去给自己和他都买了一条。
萧渡水很明确地拒绝,说不冷,宴尘远说:“不行,我看着你呢。”
他问,你脖子总是光秃秃的,连个高领的毛衣都不爱穿,指望你的头发挡风麽?
萧渡水想,那麽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根本就不冷呢?
但他没说完,因为话到嘴边就被宴尘远给他戴围巾的动作堵住了。
“嗯,”萧渡水回过神,“我从很久以前就在怀疑她了。”
“她那麽帮你,”宴尘远将手揣进兜里,轻声道,“你还怀疑她?”
“她帮我太多了,”萧渡水说,“而且我之前就发现……”
他话没说完,一辆车停在医院门口,下来个着急忙慌的年轻人,急匆匆地往里赶,人都冲进去一会儿了又猛地退出来:“萧队!”
“啊。”萧渡水看他。
“春,春燕在哪?发生什麽事了?”年轻人急得声音都在哆嗦。
“急救室,进去看看吧。”萧渡水给他指了路,年轻人叠声道谢连忙进去。
萧渡水目送他走远以後才轻声道:“是乔春燕的未婚夫。”
“是个普通人。”宴尘远说。
“是啊,”萧渡水顿了会儿,说,“普通人……也挺好的。”
宴尘远看向他。
这会儿医院门口的灯光其实不算很明亮,周遭的昏暗在把他们吞噬,他们立在这里,像许多普通人那样等待着亲朋挚友的康复。
有那麽一瞬间,宴尘远想说,你想不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但这句话连半声都没有问出,仅仅是冒出了一个念头就被按下去了。
且不谈现在的境况,萧渡水还没有捣毁研究所,他不可能去过什麽平静的日子。
而萧渡水似乎也看出了什麽,他擡眼看了宴尘远一眼,眼神中有太多情绪一闪而过,都被他们收纳压抑,他们躲在这里也只是偷得些许空闲,还有太多事在等待他们处理。
狂风依旧吹拂,他们立在这里,谁都没有再开口,只是萧渡水快受不了这里的温度,打算提出离开时,宴尘远突然伸手在他腰上搂了一下,身体靠过来,比体温先到达的是他身上熟悉的香气。
“没事儿,不用担心,”宴尘远搂着他,下巴在他头顶轻轻磨着,“走一步看一步,别太焦虑,总会有路的。”
萧渡水没有推开他,低声问:“前路在哪?我们一直在被人算计。”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她是谁了,”宴尘远说,“怎麽样,打算去把她拽出来吗?”
“……不打算,”萧渡水说,“她牵连了太多人,我怕她手里还捏着她们的命,不过,就算我们先去找到青铜像,恐怕也是会和她碰面的。”
“是啊,”宴尘远沉默片刻,道,“所以,你有计划了,是麽?”
萧渡水笑起来,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总之他的声音里充满笑意:“我的计划很久以前在进行了,只是这些冒出来的前世,神佛超出了我的预料,不过……还能兜底,问题不算大。”
“这麽拽,”宴尘远松开他,也笑了下,“那你最好提前给我透个底,这个计划结束後,你会活着还是死亡?”
萧渡水脸上的笑僵了瞬,仅仅一瞬,他的表情恢复如常,道:“对我的计划这麽没信心啊,领导。”
“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事儿,”宴尘远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估计是想起他们快回医院了,又将烟盒放回去,轻描淡写地讲,“如果你那个所谓的计划执行到最後,你回不来,我会提前做好准备。”
“什麽准备?”萧渡水问。
“把你捞回来再打一顿的准备,”宴尘远转身,擡手在他脸上很轻地捏了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