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以家属身份参加聚会
林微然裹着蓬松的浅灰色羽绒服,扶着围栏,冰刀在冰面上磕磕绊绊,像只笨拙的企鹅。她抿着唇,想起唐骁大学时教她滑冰的往事,心里愈发烦躁,赌气似的松开手,颤巍巍地往前滑去。
刚挪出两步便失去平衡,双臂胡乱挥舞着想要抓住什麽,却“咚”一声地摔在冰面,膝盖重重着地。周围响起零星的笑声,林微然疼得眼眶不自觉的泛红,正要挣扎着起身,一道颀长的身影如闪电般滑到她身边。
“你没事吧?”来人戴着护目镜,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是和林微然一起参加公益活动的另一位嘉宾。他轻松地将林微然扶起,大掌牢牢地托着她的手肘:“重心放低,膝盖弯曲……”说着,便带着她慢慢滑行,耐心地讲解技巧。
林微然的滑冰技能师承唐骁,虽然天赋极差,但毕竟被名师指导了那麽长时间,起码的基础还是有的,被人带了一段後,渐渐找到了感觉,两人一起滑了几圈,有说有笑,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场外,唐骁倚着栏杆,下颌绷得死紧,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嘎吱作响。他看冰面上的两人,眼神愈发阴沉。
中场休息时,林微然躲在更衣室狂灌运动饮料,喉咙里火烧般的灼痛。突然,更衣室门被推开,裹挟着冰场寒气的身影闯入,唐骁额前的碎发还在往下滴水,发梢凝着细小冰晶,蓝色队服肩线洇着深色汗渍,胸膛剧烈起伏间,雪松混着薄荷的气息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右腿,刚才摔得没事吧?”
“不关你事!”林微然赌气的别过脸。
唐骁没理她的情绪,强行拉过她的腿,指尖在胫骨处轻轻按压:“当年教你那麽长时间的滑冰,技术动作一点没记住,全还给我了。”喉间溢出的声音裹着冰碴。
唐骁突然凑近,雪松气息裹着冰场特有的冷气将她包围:“还有,刚才第二圈,你为什麽要拉着那个长跑冠军的胳膊,还笑那麽开心?”
“跟你有什麽关系,你凭什麽管我?”林微然一把甩开他的手。
唐骁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膝盖的淤青,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凝成实质。确认她并无大碍,终于放下心来:“下半场别乱跑,我亲自带你。”
下半场开始,林微然刚刚迈入冰场,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强行拉走。
蝉鸣在八月的香樟树上此起彼伏,林微然对着镜子整理珍珠耳钉,金属冷意贴着耳垂,却比不上心口的凉意。广播站聚会的请柬躺在梳妆台上,烫金字体在晨光里闪烁,像一道来自往昔的温柔召唤。林晓琳倚在门框上,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你再磨蹭赶不上开场了。”
聚会设在母校商务酒店的包间,玻璃幕墙爬满常春藤,将午後阳光筛成细碎的光斑。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便涌来。
“站长!主编!”老同学们纷纷围上来拥抱寒暄。
有人举起手机播放当年的广播录音,青涩的嗓音从老式音箱里溢出,瞬间将衆人拽回青春岁月。林微然作为第一任女站长,曾在这里创造过辉煌——她策划的校园访谈节目场场爆满,深夜情感电台让无数学子辗转难眠。此刻她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却总觉得自己像个戴着面具的局外人。目光扫过墙上泛黄的合照,那时的她一席干练利落的短发,站在麦克风前意气风发,而如今无名指上的素戒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林晓琳则被拉到角落,当年的老搭档正兴奋地展示新出版的法律专栏合集:“多亏你当年教我排版和拟定标题的技巧,这些在我现在的工作中还在用!你近几年的好多案子,都是我们专栏的头版头条。”她眉眼弯弯,目光却时不时瞥向不远处的林微然。只见好友端着花茶,礼貌地回应着问候,唇角的弧度却始终不达眼底,像一尊精致的陶瓷人偶。
聚会第二场,一行人转至隔壁的KTV。霓虹灯牌在夜色中闪烁,包厢内震耳欲聋的音乐裹挟着欢笑声扑面而来,彩色射灯在墙面上投下斑驳光影,麦克风的回声混着此起彼伏的点歌叫声,热闹得几乎掀翻屋顶。
正当衆人唱得尽兴时,包厢门突然被推开。唐骁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眉间的沉稳与周遭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他身後的秦翰则穿着休闲白衬衫,随意卷起的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原本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作为昔日校园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唐骁的名字曾在无数个清晨的广播里响起,直到林微然那一届戛然而止。这些年的聚会,他从未出席过,像个神秘的符号。此刻他的出现,恰似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惊起满室哗然。
“老部长,多年不见呀!”最先反应过来的校友猛地扑上前,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人群如潮水般迅速围拢,将唐骁淹没在热情的问候中。七嘴八舌的询问声此起彼伏,唐骁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温和应答,可他的目光却穿透重重人墙,牢牢锁定在角落的林微然身上。她蜷缩在沙发里,握着饮料的指尖泛白。
“我今天是以‘站长家属’的身份来参加聚会的。”唐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喧闹。他迈开长腿,穿过拥挤的人群,皮鞋踏在地面的声响如同鼓点,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自然地在林微然身边落座,西装下摆扫过沙发的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紧接着,他伸手覆上她冰凉的双手,将那微微发颤的指尖包裹进掌心,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血管,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思念与歉意都融进这温柔的触碰里。
周围瞬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口哨声丶欢呼声交织成一片。可在唐骁眼中,此刻的世界只剩下身边的林微然。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泛红的耳尖泄露了她的慌乱。而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里盛满了深情与执着。
当年,在那个银杏飘黄的时节,唐骁与林微然,一个光芒四射,一个熠熠生辉,宛如两条璀璨星河在校园里交汇,一对郎才女貌的标准组合,当他们并肩走过梧桐大道,身影重叠成校园里最耀眼的光影,那些被相机定格的瞬间,被印成明信片几度登上校园新闻的版面,後来,在那个樱花烂漫挂满枝头的时节,校园论坛突然炸开关于他们分手的消息。传言纷杂,真假难辨,无人敢去求证。曾经交汇的星河,就此沉寂在岁月的长河里。
多年後的今天,两位当事人同时出现,并官宣是以“家属”的身份出席聚会,曾经的意难平被新的热搜词覆盖。这场跨越时光的重逢,终于为当年的流言蜚语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让所有未完的故事,都在这一刻迎来了最美的结局。
欢呼声浪潮般席卷整个包厢,应衆CP粉的热切请求,唐骁和林微然被簇拥到舞台中央,《因为爱情》的旋律流淌而出,他磁性的嗓音与她温柔的和声交织缠绕,仿佛时光倒带回银杏纷飞的校园: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麽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
——《因为爱情》王菲丶陈奕迅
最後一个音符消散在包厢的屋顶,唐骁的掌心覆上林微然冰凉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无名指上那道若有若无的戒痕,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酸涩与痛苦顺着血脉疯狂漫延。
“我的天啊!太甜了!要不我把民政局给你俩搬来得了!”
“你们什麽时候结婚,我们一定要好好热闹一下。”
“你们结婚一定会再登校内论坛头条的。”
此起彼伏的尖叫与哄笑撞在包厢四壁上,震得空气都在发烫。
两人在同学们潮水般的喧闹声中回到座位,唐骁始终牢牢牵着林微然的手,她几次试图甩开,却被拉得更牢了。
“我不介意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跟你热吻。”唐骁低头在林微然耳边,声音低沉。
林微然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热吻的事唐骁是干得出来的,她不想再次成为焦点了。
包厢内五彩斑斓的灯光在人群中流转,秦翰垂眸避开周围人的目光,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林晓琳身旁,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空气仿佛都变得柔软起来,无需言语,眼神中流转的情愫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秦翰微微挑眉,目光带着关切与温柔,无声地询问:喝多了吗?
林晓琳轻轻摇了摇头,睫毛轻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俩怎麽在一起?
秦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中满是宠溺:碰巧遇上。
简单眼神的对话,却藏着只有彼此能懂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