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意识不清,它们往往缺少足够的团队沟通和配合能力,能承担的工作内容有限;同时,因为还在“萌芽”阶段,它们对骨子的需求量又很大,此外还有各种培养成本……
就像之前说的,不是所有诡异都像洛梦来般清醒,同样的,也不是所有怪谈主都像白桅那样有耐心、有资源,还愿意给手下提供学习资料和推荐信。
总之,综合评估下来,不少怪谈主都觉得继续养着这些本地诡异很不划算。更别提随着失衡加剧,诡异增殖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多怪谈早都已经没有了闲置的位置——白桅和灰信风都来的时间不长,所以没什么感觉,但对于那些入驻已久的怪谈团队而言,冗员的问题几乎已经变成沉疴。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中转站”的概念应运而生。
说是叫“中转站”,其实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养诡院”,即以一定量的骨子为报酬,有偿接收其它怪谈不要的诡异。这事儿对怪谈规模有很大要求,好在新夏公寓有足够的资本——它的怪谈地图就是一整个十层单元楼,一梯三户,再在房间里面安装隔断,能容纳的怪物数量自然更多了。
“住户最多的时候,一层甚至能隔出24个房间呢。”羊蝎子说到这儿,自己也觉得有些夸张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脖子,“反正那个时候,就还挺热闹的。”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有1024这个门牌号啊……
“可收益问题,你们又该怎么解决呢?”她紧随着问道,“那么多的住户,总要进食吧?”
当然设法让收容的诡异失控然后顿顿喂血肉也是一种思路,现状也正是如此……但白桅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哦,一开始是靠手工来着。”羊蝎子却是毫不犹豫地开口,边说话边掰着指头算,“再加上怪谈运行时产生的利润,其实勉强够。”
……?
白桅微微一怔:“手工?”
“对,就做点简单的手工,赚点人工费么。”羊蝎子道,“运行怪谈成本太高了,所以怪谈主主要还是组织我们做手工来着。什么辫头发绳结、给纸钱打孔、叠锡箔、做冥币□□……能卖给怪谈,也能卖给人,再把诡异学院发的月份和季度福利都卖掉,多少也能赚点。”
至于怪谈运行方面……某种方面,也是占了住户多的优势。
“玩家不是有愚善眼镜嘛,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就想了个法子,干脆把玩家的眼睛蒙起来,让他们摸黑在公寓里走,进不同的隔间找东西,过程中纯靠声音和触感来制造惊吓。虽然有时也会被其他道具防住,但很多玩家都是只有眼镜的,所以这样一轮走下来,能收获的骨子其实也不少。
“二者相加,大家还是吃得上饭的。而且吧……”
羊蝎子说到这儿,微妙地顿了下,而后才轻声道: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我们这个怪谈,其实是一个,毛鸡蛋。”
白桅:“……”
好的,所以毛鸡蛋又是什么。
“就是里面已经快要孵出小鸡的鸡蛋。”灰信风在她意识里解释了一嘴,想想又补充道,“鸡就是那种会喔喔叫的动物……”
“这我知道。谢谢。”白桅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微微瞪大了眼,蓦地转向羊蝎子,“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栋楼,本来就已经快要孕育出自己的怪谈主了?”
“呃……差不多吧。”羊蝎子尴尬一笑,“反正我来的时候就听它们说,这楼里本来就藏着一个怪物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收编的时候没有被发现……”
能够孕育出怪物的怪谈,本身就已经具有相当的力量。这下白桅明白为什么这里原本可以容纳那么多住户了——如果把诡异学院的怪谈分配当做分房子,那就相当于其它怪谈主拿到的都是毛坯房,这里的怪谈主拿到的却是一套精装大别墅,不仅如此,这里的地下室里还藏着许多大宝箱……
她有理由怀疑,如果不是为了靠怪谈业绩刷等级,这里的怪谈主根本不会去做正经的怪谈。
毕竟光是这里原有的力量就足够它吃饱喝足了。
“像这种情况特殊的怪谈风险很大,照理说应该上报……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白桅想想还是没再说下去。
顿了顿,又转而道:“所以后来,是那颗卵出问题了吗?”
“这我不知道。”羊蝎子低声道。
白桅侧头:“不知道?”
“嗯,我只知道那颗卵好像一直在变大、一直在变大,它本来是长在三楼的,最后却大到顶破了天花板。为了这事,怪谈主还把三楼和四楼原有的住户都清走了,自己把窝搬了过去,说万一真出什么事,它也好及时处理。”
三楼和四楼。这组词勾起了白桅一些不好的回忆,让她忍不住皱了皱脸。
“后来呢?”她接着问道。
羊蝎子神情一滞,缓缓垂下了眼。
“再后来……我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好像渐渐变得不对劲了。”
一开始的异变,是大家活动的范围突然被限定——
原本它们怪谈很自由,大家可以随意窜门上下楼,甚至还可以随时出去溜达。可有一天,怪谈主忽然一声不响地出台了一张严格的业绩评比表,还把所有住户都按楼层分开,说是为了避免业绩评估有误,大家要尽量避免窜楼。
他当时是被划在五楼的,同层还有七个住户。大多都是和他一样持有正规签证的跨维度员工。但工作资格证这东西,很难考,算上他在内,整栋楼也就三四个住户有,五层则就他一个。
也是那时起,他每趟出门领骨子,总会发现一些随餐赠送的小纸条,上面总是写满了“好饿”、“想吃”、“吃不饱”之类的词。此外还会画着一些看不懂的图案。
他自己没什么感觉,可住在一起的室友慢慢地,也开始重复类似的话了。
不仅如此,不知何时起,楼内的住户好像也在慢慢减少。每次出去领骨子,总会发现少了几个熟面孔。所有的公共区域也在发生着改变,特殊的符文制品越来越多,几乎挂满目之所及的每个角落。他曾好奇询问怪谈主,每每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不过是用来增加气氛的道具而已”。
再之后,不知哪天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层已经很久没有人类玩家到来了。
因为现在的业绩是以楼层为单位来计算的,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肯定是其他楼层的怪物为了提升自己的业绩而霸占了进来的玩家。于是在某次怪谈运营时,他为了业绩,硬着头皮离开了五楼,想去其它楼层偷人,没成想经过楼道时,意外把一个路过的玩家吓得摔下楼去,就这么摔死了。
“我当时也没当回事,毕竟怪谈嘛,哪有不死人的?放着不管,等一会儿也就弹出了。
“所以我就没理,继续向上去了六楼。谁想等到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玩家的尸体根本没有弹出去。不光是这样,他旁边还围了很多人……”
“很多人?”白桅微微蹙眉。
“我是说,很多住户。”羊蝎子忙纠正了措辞,跟着抹了把脸,“它们围在那玩家的旁边,正在……正在吃饭。”
羊蝎子说得委婉,但他们都懂那是什么意思。
对于那天的具体情况,羊蝎子也实在不想描述……他只能说,在他看到的时候,那几名围在尸体边的住户正抢人头抢得可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