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符阵,其实就是将那种子与世界相连的经脉。符阵启动,她的心脏就会变成这个世界的心脏,而一次彻底的崩塌,将会带来万物重生的希望。
只是这样一来,她自己的力量就不够用了。连设法自戕都做不到,只能静静坐在这儿,听着周围狂风呼号。
早知道多带一个自|爆的符文了……她有些懊丧地想着,听见白桅再次出声:“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赶在今天呢?”
幽魂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
说来也怪。明明刚知道她的目的时,这家伙还一脸震惊的样子,这会儿却又相当平静了。甚至还有心情低下头,开始左一下右一下地摸自己的口袋。
幽魂不知道她在摸什么,因此只瞟了一眼便草草收回视线。
“三十五年。”她给出自己的答案,“因为我无论怎么努力,这颗种子重启后能倒回的时间都很有限。至多也就只能倒回三十五年。”
“而就像你说的,这里的逻辑经纬在十年前就开始干枯了,至于开始失衡的事件,则要更早。”
如果按照现有的怪谈体系运营下去,这个世界确实能够继续延续下去没错,或许还能延续很久;可已经流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
以今天为起始时间,假设这颗种子在二十五年后再发芽,那即使顺利触发重启,能回到的,也只是逻辑经纬已经干涸的过去。那样的重启有什么意义呢?无非只是重新走一遍衰败的道路而已。
可如果能直接回到它力量充沛的时代,那就不一样了。
她见过这个世界最富活力的模样。每一条经纬线都是闪着光的,像是无数星光汇成的轨迹、流淌着灵力的河。
只有这样的世界,才有改变未来走向的可能。
所以她必须确保这次重启能一次就回到合适的时间,换言之,在符阵启动后,她最慢也得在二十五年内制造一次世界末日。
这个时间听上去很充裕。然而心禾心里清楚,所谓“二十五年”只是一个极限数字。失衡是一个持续的,不断加深恶化的过程,仿佛一场漫长的绝症;而生病,肯定是越早干预越好。
况且那些从外面来的怪物都有组织有体系,自己动作再怎么隐蔽,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而自己一旦被抓到,大概率是没什么反抗机会的——要是被直接杀了还好,毕竟就像白桅说的,自己和那种子只见有特殊的联系,自己的消亡反而能大大增加种子重启的进度;就怕没有被杀,而是被直接带走……
按照这些怪物的作风,肯定不会如她所愿进行重启。若是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拖过了二十五年,那和她心血白费有什么区别?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它们还没把握全部情况,直接主动出击,一次性把剩下的牌全打出去,就当搏一把了。
说到这儿,想起自己的全盘皆输,那幽魂不由又是一抹苦笑。
白桅却还在忙着掏口袋,把摸出来的零碎物件都小心放在地上。听到这儿,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能停吗?”
“?”幽魂一愣。
“这个符阵,能停吗?”白桅头也不抬地问道。
幽魂古怪地看她一眼,想也不想:“自然不能。”
这倒是实话。她为了这个符阵耗尽心血,还费了不少劲设下防护。设计的时候更是一点命门都没留。哪怕是她自己,现在也没法让这阵停下了。
“嗯……”白桅眨眨眼,想了想,又把身上洛梦来买的外套和鞋子给脱了下来,同样仔仔细细地放好。
“既然如此,那你的目的和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沟通?”她边摆边随口道,语气随意得像聊天,“你都潜伏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吧?”
“知道又怎样?”幽魂摇头,“道不同,不相为……我是说,我的想法和你们不是一个路子。更何况我本来就不喜欢和邪祟打交道。”
“何况那颗种子贵重。说我多心也好、小心眼也罢,可我怎么知道,对你们而言,一颗能带来长生不老的种子,和一个摇摇欲坠的世界,哪个更重要呢?”
白桅整理东西的动作顿了下。
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来说,对方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以她对诡异学院的理解,在得知有一颗可使用的种子后,大概率是要先拿回去做研究的。
她拍拍手直起身:“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世界更重要?”
重要到愿意把胸口的伤口再次剖开,重要到赔上自己的未来。
“哼。”幽魂闻言只发出一声鼻音,缓缓向后靠在栏杆上,抬头看到头顶的天空。
天气不好,夜空都显得脏兮兮的。无星无月,只有浑浊又厚重的云,在风的驱赶下,仿佛一群急急奔走的灰绵羊。
又过一会儿,才听她轻笑一声。
“谁知道呢。”她轻声道,“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逻辑经纬曾救过我,有恩必报是我的习惯;又或许是……我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吧。”
语毕,再次看向白桅,只是这一回,神情变得轻松许多:
“你要真不想杀我,也行。反正法阵已成,时机到了自会触发。还是那句话,这阵我撤不了,也不想撤。你们要真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存续而来,那留着这东西反而只有好处,不是吗?
“只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记住我所说的时限。我知道,只要你们愿意,想要激发重启也只是随手的事而已。
“我想,比起一个摇摇欲坠的世界,一个仍有活力的逻辑经纬,总要好管理些吧?”
“不行哦。”令她没想到的是,白桅拒绝得飞快,“毁灭世界不在业务范围里的哦。”
“……”
幽魂微扬的嘴角顿时有些僵住。
“而且,谁和你说需要等二十几年了?”白桅旋即又道,朝着外面指了指,“你没发现这风已经大到有些不正常了吗?”
幽魂不解,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正见天空的乌云被狂风吹散。
奇怪的是,明明黎明将近,从那撕开的云层里,却分明漏出几分晚霞似的红光。
表情一怔,幽魂当即坐起了身子。下一瞬,又听嗡嗡轻响,愕然回头,正见架在四面八方的逻辑经纬线又开始小幅颤抖。
……这可不是符阵启动该有的现象。
幽魂愣住,定定看了片时,心中竟隐隐涌出几分不妙的预感:“这阵法……似乎比我想得要活跃……”
“不是活跃,是它活了。”白桅却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叹了口气,顺着杆子三两下爬到顶端,又利落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