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个发卡弯,左脚离合卡顿,车身失去平衡,左前轮碾过路肩,整辆车跳了起来,落地直接侧翻。
赛车在缓冲区翻了好几圈才停下,沈阔猛地拍了下方向盘,额头抵在冰冷的仪表盘上,拼命压制着心底即将兜不住的崩溃。
他已经很努力在保持平静了,可那些熟悉的弯道丶换挡时机丶刹车点,此刻全都像蒙上了一层雾,怎麽也控制不住。
被跑过来的老孟他们强行拽出车子,拉回休息区,沈阔一擡头,又看到了那个害他如此的人。
“谁让你进来的!”
老孟呵斥一声,声音里带着怒气,都有些抖。
林亦忱信步走近,不慌不忙。“看门的大叔都还记得我。”
“可是我们不欢迎你。”何小柯说。“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叫保安过来?”
“都这岁数了,你怎麽还那麽凶。”
林亦忱把提来的咖啡放下,然後目光扫过大家,笑着说。“好久不见了,我很想你们的。”
所有人闻言反应一致,轻笑,不屑。
然而林亦忱不觉尴尬似的,甚至还显得有些委屈,他问。“辰风呢,今天没来吗?”
“托你的福。”老孟说。“他现在连门都出不了。”
“那可以给我他现在的住址吗?”林亦忱说。“我去找他。”
何小柯直接无语了。“你觉得他现在会愿意见你吗?”
“那也要见了才知道啊。”林亦忱说。
“算了吧。”赵大昕说。“在他最想见你的时候,你没回来,现在见还有什麽意义。”
“我知道你们因为当年的事怨我,可我也没办法啊,我妹妹身体恢复不好,我根本走不开。”林亦忱说。
“是吗?”老孟说。“手术完六年都没恢复不好,你照顾妹妹真是挺不容易的。”
林亦忱脸一僵,终于笑不出来了。
“林亦忱,其实过去的事我们都已经不想再提了,至于贺辰风,你既然在那个时候放弃了他,现在就不要再来打扰他了。”何小柯说。
“我没有放弃他,我这次回来就是要为他正名的。”林亦忱说。
“你早干什麽去了?”
老孟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怒气又升腾了起来。“那年出事之後国外记者采访,要你说说对贺辰风非法赛车的看法,你还记得说了什麽吗?”
林亦忱低头,沉默。
“你说。”何小柯冷道。“只是同事关系,私下并不了解人品。”
“我那是…”
“你是担心被扒出来,担心贺辰风用名声和前途换来的钱被追回。”
何小柯说。“林亦忱,理性层面我们理解你救妹妹心切,但情感上,我们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因为真正击垮辰风的,不是身败名裂,也不是前途尽毁,是你的那句话。”
林亦忱彻底擡不起了头。
“当年不管是被记者媒体围堵,还是被车迷粉丝怒骂,辰风都没有当回事,他甚至还试图张罗着为车队招新的车手,他很积极,可是你对着镜头说出那句话之後,他的信念就崩塌了,你知道最初那段时间他是怎麽过的吗,我活这半辈子,就没见过那样的绝望。”
“你知道,他是在被放弃中长大的,哪怕你後来有一通电话,一句安慰,他都不至于那麽消沉。”
“不管是招募在役的,还是重新培养新的车手,车队都能存活,我们有很多选择,但我们仍然解散了车队你知道是为什麽吗?”
“因为我们得让他知道,有人和他站在一起,有人会等他六年禁赛期後的回归,不然,就真的没有什麽可以支撑他走向未来了。”
追风车队的每一个人,都见证过贺辰风的痛苦,提起过往,每个人的眼圈都泛了红。
林亦忱再无言为自己辩解,头也再擡不起来。“我会开记者会,向所有人解释当年事件的原委,这样希望三月份的比赛,他可以重返赛场。”
“不必了,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回归赛场,根本不需要你的解释。”
在角落一直没有参言的沈阔在这时站出来,声音冷静,目光深沉。
而林亦忱在听到沈阔的声音之後,脸上的羞愧褪去,头又擡了起来,似乎是问问题,又似乎是挑衅。“是吗,那如果他不愿意呢?”
“如果他不愿意,他的名字也会重返赛场,因为我会赢,而他现在…”
沈阔说着,走到林亦忱面前,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唇角微挑,目光轻蔑。
“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