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凛注意到了,对护士笑了笑,没说话。
拔完针,周西凛没走,就站在她旁边,用棉球按着手背,陪着她继续排队。
又过一个小时,温侬才打上针。
温侬的药水有三瓶,等她终于输完液,窗外天色已是一片深沉的墨蓝,城市的霓虹点亮,在湿冷的冬夜里晕开点点光圈。
走出医院,寒风扑面,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想吃什么?”周西凛拉开车门,让她先坐进去。
温侬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感觉嘴里发苦,没什么食欲:“想不起来,感觉嘴里苦苦的。”
周西凛发动车子,暖风缓缓送出,他沉吟了一下,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我知道一家馄饨店,馅儿调得好,皮也薄,要不打电话让老板娘帮忙包好,拿回去煮?”
他侧头看她,征询意见。
温侬点点头,没有异议。
这种提议本身就带着一种亲密,让她不敢靠得太近。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周西凛给馄饨店老板娘打电话,温侬则拨通了温雪萍的电话,告诉她不回去吃饭了。
温雪萍在电话那头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心,温侬笑意温馨地说:“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她才注意到周西凛正沉沉望着她,而在她把目光偏过去的时候,他又把头转了回去。
她垂眸,目光落在屏幕上刚刚结束的通话,上面的备注是“妈妈”。
……
很快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家藏在老居民区里的小店,暖黄的灯光从玻璃门透出来。
周西凛把车停在路边:“你在车上等,我去拿。”
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温侬透过车窗看着他走到店门前。
老板娘是个爽利的中年女人,显然和周西凛很熟,一边递过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保鲜盒,一边眼尖地瞥了下车里的温侬,笑着打趣:“哟,凛子,带女朋友来啦?”
周西凛含糊地应了一声,接过袋子。
温侬脸上微热,在他转身的前一秒开始低头假装看手机。
周西凛回到车上,食物香气立刻流淌在温暖空间里。
温侬觉得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这样一起打包食物回家的场景,已经上演过无数次,她的心里既有隐隐克制的理性,又有按捺不住的小小感性。
驱车回周西凛家的路上,他放着歌,轻轻跟着合,二人时不时搭话,没说两句他就要不着调,她便闷闷不再理他。
到家后,周西凛对温侬说:“拖鞋在柜子里自己拿。”
温侬微愣,因为她前几次来都没有女士拖鞋可换。
这次是特意准备的吗?
为她吗?
她并不清楚,也不愿深想,只默默换了拖鞋,拎着馄饨盒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
周西凛本想接手,但看她动作自然流畅地找出锅具,便突然之间就不想阻止了。
他斜倚在厨房与客厅之间的门框上,沉默地看着她。
看她微微低头时露出的一小段白皙后颈,看她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角,看她散落在腮边的几缕青丝。
她在一个小锅里热了点油,放入几片洗净的青菜叶快速翻炒至断生,接着加入清水。在等这锅水开的间隙,她在另一只平底锅上摊了蛋饼,又熟练地切成漂亮的鸡蛋丝。
锅开了,她才将包好的馄饨下入翻滚的清汤锅里,最后放入紫菜、虾米,和鸡蛋丝。
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带着家的温暖和食物朴实的诱惑力。
周西凛心口某个坚硬冰冷的地方,因这氤氲的热气变得柔软而滚烫——她明明自己也生着病,脸色还带着病后的苍白,手背上的胶布边缘甚至渗出了血丝,可她还是忙里忙外做饭,仿佛照顾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在温侬心里,不过是她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煮现成的馄饨,于她不过举手之劳。
馄饨煮好后,温侬盛了两碗,清亮的汤底里浮着饱满的馄饨,翠绿的青菜,金黄的蛋丝和深色的紫菜与白色虾米,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
周西凛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送进嘴里,结果被汤汁烫得倒吸一口冷气,眉头都皱了起来。
“小心烫。”温侬提醒,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周西凛皱眉咽下去,哑着嗓子说:“好吃。”
第二口的时候,他学着温侬的样子,先舀起一点汤,吹凉了再喝。
汤底带着蔬菜的清香,尽管过了油却完全不会油腻,和他平时清水煮出来的是完全两种感觉。
一时间,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两人安静的进食声。
暖黄的灯光下,食物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很淡却无法忽视的温馨感,在小小的餐桌上弥漫开来。
温侬比周西凛先吃完,因为她吃了一碗,而周西凛吃了两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