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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 雨(第1页)

祈雨

第十七章李续仁被关进了绥州城的第三监狱。绥州人都知道,第三监狱在州城的西南角,前清时是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阎王殿”,以前这里关押的囚犯,全都是杀人放火犯上作乱等着处决的。最让人胆寒的是监狱里的四大刑具——老虎凳,铁板鏊,油煎锅,蒺藜毡,旦是进了这个连鬼都害怕的“阎王殿”,别想浑全着出来。这二年又听人说,三监这个阎王殿,眼下关的都是重犯,领头闹红的,抗捐抗税的,兵变反叛的。头年在绥州城南门洞上面挂了足有两个月的那五颗人头,就是在这里被砍下的,都是闹红的领头人。一进第三监狱,李续仁唰地一下感到了一股阴森森的恐怖。这监狱,简直就是一座插翅难逃的瓮城,坚固的门洞上紧闭着两扇包着铁皮鼓钉的大门,高墙四周拉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大门和高墙四角的岗楼,都有荷枪实弹的枪兵站哨。进了地窨般的监号,李续仁揉了揉眼睛,见低矮的号子阴暗潮湿,简直就像猪窝狗洞一般,肮脏的地铺上,横躺竖蜷着四五个人。李续仁的心猛地一抽,倒吸了一口凉气,打了一个寒战怔怔地站着,好大一会儿没有挪步:我的妈呀,这监号简直就是座活人的坟!李续仁扑通坐下,朝地下狠劲砸了一拳,心下呼喊道:苍天啊,你为什麽这般无情,不给我们庄稼人作主?监号里的人惊奇地看着这个新进来的庄稼人,闹不清楚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靠墙圪蹴着一个人,黑瘦黑瘦的,跟煤窑里的炭猫子没有什麽两样,他猫着腰从门缝向外面的过道瞅了一下,见周围没有狱警,凑过来问道:“你进到这儿来,为甚?”李续仁避开那双让他发怵的眼睛,回道:“闹祈雨。”“狗日的,做上断子绝孙的事了,连进城闹祈雨也要抓,你说这庄稼人还咋个活法?”没说两句话便是一阵鸡鸣般的咳喘。有个脸色蜡黄的号友侧过身子来,搭了一句话:“唉呀,现在的世道,还说这干甚,好人心善命不长,乌龟王八活万年,颠倒了,彻底颠倒了。”“唉,造上孽了。古人有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看着吧,兔子尾巴…

第十七章

李续仁被关进了绥州城的第三监狱。

绥州人都知道,第三监狱在州城的西南角,前清时是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阎王殿”,以前这里关押的囚犯,全都是杀人放火犯上作乱等着处决的。最让人胆寒的是监狱里的四大刑具——老虎凳,铁板鏊,油煎锅,蒺藜毡,旦是进了这个连鬼都害怕的“阎王殿”,别想浑全着出来。这二年又听人说,三监这个阎王殿,眼下关的都是重犯,领头闹红的,抗捐抗税的,兵变反叛的。头年在绥州城南门洞上面挂了足有两个月的那五颗人头,就是在这里被砍下的,都是闹红的领头人。

一进第三监狱,李续仁唰地一下感到了一股阴森森的恐怖。这监狱,简直就是一座插翅难逃的瓮城,坚固的门洞上紧闭着两扇包着铁皮鼓钉的大门,高墙四周拉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大门和高墙四角的岗楼,都有荷枪实弹的枪兵站哨。

进了地窨般的监号,李续仁揉了揉眼睛,见低矮的号子阴暗潮湿,简直就像猪窝狗洞一般,肮脏的地铺上,横躺竖蜷着四五个人。李续仁的心猛地一抽,倒吸了一口凉气,打了一个寒战怔怔地站着,好大一会儿没有挪步:我的妈呀,这监号简直就是座活人的坟!李续仁扑通坐下,朝地下狠劲砸了一拳,心下呼喊道:苍天啊,你为什麽这般无情,不给我们庄稼人作主?

监号里的人惊奇地看着这个新进来的庄稼人,闹不清楚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靠墙圪蹴着一个人,黑瘦黑瘦的,跟煤窑里的炭猫子没有什麽两样,他猫着腰从门缝向外面的过道瞅了一下,见周围没有狱警,凑过来问道:“你进到这儿来,为甚?”

李续仁避开那双让他发怵的眼睛,回道:“闹祈雨。”

“狗日的,做上断子绝孙的事了,连进城闹祈雨也要抓,你说这庄稼人还咋个活法?”没说两句话便是一阵鸡鸣般的咳喘。

有个脸色蜡黄的号友侧过身子来,搭了一句话:“唉呀,现在的世道,还说这干甚,好人心善命不长,乌龟王八活万年,颠倒了,彻底颠倒了。”

“唉,造上孽了。古人有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看着吧,兔子尾巴长不了,早晚的事儿!”说这话的号友姓朱,名炳轩,是个教师。朱先生是半年前被抓进来的,据说他是共産党的地下交通员。“兄弟,你叫什麽名字啊?”朱先生挪到他自个的地铺上,一边揉着膝盖,一边问他。

“我叫李续仁。”

“家是哪里的?”

“白龙湾李家老庄的。”

“噢李家老庄,我在白龙镇教过好几年的书呐。”

看见李续仁不时地拽着裤带,朱先生知道他定是饿得厉害。他记得自己的袋子里,好像还有几把炒黑豆在,那是先头探监的一个朋友给他带来的,他把珍藏多日已有点陈味儿的炒黑豆掏出一把,塞给了李续仁。

李续仁手捧着这把炒黑豆,眼窝湿润了。他实在是饿疯了,头天上午填肚子的一碗干萝卜缨子菜汤和半片儿粗糠窝窝,早已没了踪影,空荡荡的肠胃变得灼热难难耐,极度的饥饿让他时不时地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就在他难为情地从朱先生的手里接过这把炒黑豆的一瞬间,他那饿得已经发疯的肚子,恨不得从他手里即刻夺去一口吞下;但他最终还是强忍住了,他知道这东西包含着太不寻常的情份,无论如何不能就这麽吞了它,他需要细细地品尝其中的滋味。避开朱先生的目光,他将这把炒黑豆象珍藏宝贝似的,一半儿揣进了自己的布衫口袋,一半儿紧紧地攥在手里。他间或拈上一两颗,细细地咀嚼着,直至磨成稀稀的糊浆,方才慢慢地咽了下去,唯恐洒落掉一丁点儿。

黑黢黢的监号里,时间异乎寻常的沉重,但李续仁此刻却没有这般痛苦煎熬的感觉,因为他现在正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来体会内心的温馨和感动。真是太幸运了,想不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碰上这麽关照自己的恩人,这样值得敬重的先生,这般有情有义的大哥。他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早也不可晚也难得,真该磕头感谢这次牢狱之祸,倘或狗日的们不把自己抓到这里来,能有这样的运气吗,估计不会,这辈子也不见得会有!人啊,这大概就是老人们说的命运吧。他越想越觉得这监坐得值,能跟这样的好人在一起,即便就是日後死在监里,那也算自己没有枉活这几十年呀。李续仁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监号里越发黑漆漆的了,这个时候唯有老鼠显得特别的张狂,肆无忌惮地相互追逐着,戏嘻着,打情卖俏着,有时甚至对地上蜗蜷着的人们,投以轻蔑的目光和羞辱的痴笑。李续仁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哀叹自己活得竟然连耗子都不如。

“嘘……”圪蹴在门口望风的那个号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来了狱警。李续仁拖着脚镣趴在栅栏门跟前,紧盯着外面的动静。监号的门被打开了,狱警叫道:“李续仁,出来!”

看着狱警提走了李续仁,狱友们的心也跟着走了。狗日的,会是怎麽拷问呢?狱友们的脸紧紧地贴在门上,揣测着,想象着:李续仁被推进了阎王殿,四周摆放着老虎凳丶铁板鏊丶油煎锅丶蒺藜毡;一群青面獠牙的家夥,吼着,叫着,辱骂着,拷打着……

李续仁被两个狱警蒙住眼睛,连推带搡,七拐八转,最後停了下来。审讯室左右两边摆着两溜儿各式刑具,中间竖着一个梁架,李续仁被绑在这个梁架的柱子上;旁边坐着的四个人恶狠狠的,一脸的狰狞相;再看中间坐着的那人,像是审案子的警头儿,酒糟鼻子三角眼,活像城隍庙的阎王爷。李续仁脖子上好似架着一把刀,有一种随时都可能被处死的感觉,他偏过头合上了双眼,心下哀叹道:“天哪,活见阎王了!”

“仔细听着,李续仁!”中间坐着的那个警头儿吼道,“白龙庙跟前贴的那几张红标,上面写了些什麽,是谁干的,你如实招来!”

李续仁照实说了。他们打开他的手铐,让他当即把他的供词写下来。笔墨纸砚是事先备好的,李续仁毫不迟疑地提笔写道:

我叫李续仁,今年三十八岁,绥州白龙湾李家老庄的乡民。民国十八年六月初三晚,闹祈雨夜里歇在了白龙庙院外的草场上。一大早起来,有人看到庙院墙上几个地方贴着标语,衆人不知何故,叫来了会长我叔李福成,还有好些人,因为我识字,他们便叫我边念边讲给衆人听。我记得有五条标语,大概写了这麽些话,一条是,天有灾,人必忧;民有难,官应救。後面几句我记不得了;一条是,老百姓跑断腿,不如县老爷动动嘴;再一条是,绥州百姓拧成绳,天塌下来衆人顶;还有两条,记不全了,有一条大意是说,古时候能开仓放粮拯救灾民,时下为何就不能?有一条贴在庙院里的石碑上,说康熙年间,绥州有个周县官,为民祈雨美名传;盼望当今的县老爷,也能学学周县官。我们都觉得,绥州城里的神,比我们乡下的神要灵验得多,绥州县老爷的面子,肯定要比我们受苦人的面子大百倍,我们衆人这才一哄起来,去了绥州城。

那警头儿把笔供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突然问道:“那些红标有人说是你写的,老实交交代,是不是”

“长官,这话你们可不能轻信,这是栽赃陷害。”

“哼,栽赃陷害?人家咋就不栽别人,单单栽你了呢?”

“就算有人这麽陷害我,那也得有证据,空口无凭算数吗?”

“证据,”那警头儿指着李续仁的笔供,得意地说,“这就是证据!老实告诉你,那红标上的字,我看就是你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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