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座通天佛。”方景昭低声冷笑,“当初武帝大兴佛事,倾尽国库修建,然而修到一半,钱财就如流水一般不知去向。户部丶工部丶甚至是市舶司,都有人从中牟利。”
陆明川看着方景昭如此言语,牛和德目光不善,李文韬透出一丝得意神情。
“方大人慎言!朝廷修建通天佛,是敬奉佛祖,是为後唐祈福,何来贪污之说?你这是在污蔑当朝大臣!”牛和德站出来说,身後的人跟着点头。
“是吗?”方景昭冷哼,“那为何这通天佛建了这麽多年,每年开支如此之大,武帝仙逝近十载,通天佛为何还没修好?”
衆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直到李鸾徽缓缓开口。
“那便别建了。”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若是经费不够,那就拆了通天佛。”
一瞬间,整个正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那可是佛祖,谁敢拆佛祖的真身?
李鸾徽轻笑了一声,敲了敲桌面,悠悠道:“通天佛乃纯金打造,将它拆了,将金子都放入国库内,国库亏空自然也就被补上了。”
“王承昱,每一笔建造通天佛的支出,记录了吗?”
“回陛下,每一笔都记在账上,不会出差错。”
李鸾徽衣袖一挥,“那就按照账上的数字,一一归还到国库之中。”
“圣上,我们不一定非要拆除通天佛以弥补国库亏空,”牛和德站出来说,“现长安百姓及全国百姓,都前来拜这座通天佛,它是大唐繁盛的象征啊。”
李鸾徽点点头,等着他把话说完。
“其实丝绸之路和海上贸易仍有法子可行。倭国那边对我朝文化极为推崇,常派遣遣唐使前来学习,我们可向其征收学费。此外,倭国贵族喜爱瓷器丶茶叶丶丝绸,若能加强出口,多都出口,亦能大大增加税收。”
李鸾徽点点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牛和德继续说,“後唐徭役繁杂,我们应该允许百姓用钱来免除徭役,朝廷既可以用这笔钱补充国库漏洞,更可以用这钱来雇工,一部分人修建北方洪水带来的损失,另一部分人则可以战後重建。*”
李文韬看向牛和德,正要开口说:“这怕不是个好法子……”
“好,那就这样办,”李鸾徽目光微冷,又重新提起了通天佛的事。他缓缓站起身,扫视衆人,似笑非笑地说道:“武帝的通天佛,朕说拆,便得拆。可是——”
他顿了顿,眼神透着锋芒。
“谁去拆?”
衆人低头,无人敢应。
李鸾徽环视一圈,突然朗声大笑。笑声落下,他取出早已拟好的圣旨,放在桌上,语气悠然,却透着一丝危险:
“谁敢拆了这佛,谁就能得到佛头。”
帐下诸臣纷纷变色,眼底涌起复杂的情绪。
是觊觎,亦是恐惧。
这场风波与陆明川无关,他陆明川站在朝堂上,人群中。
目光扫过前面一排排的官员。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几个显眼的身影上,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眼前这一场两方势力的斗争,谁掌握得了圣上的心,谁就能赢。
他不信工部敢站出来说贪污的人,没有得到李党背後的支持。
看似牛党献策免役法,实则是被李党要追查贪污一事想出来的对策罢了。况且,今日也是奇怪,兵部怎麽就这麽巧提及了户部银子的事?
陆明川的目光移动着,最终落在了秦斯礼的身上。
上个月徐圭言急匆匆地入京,来了就去秦府求见,他也许就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奉天过的怎麽样。
就在陆明川发呆的时候,散了朝。
下朝後,衆人纷纷离去,稀奇的是,他们离开太极殿的时候,他看到浮玉跟着太监入了宫。
来不及细想,一旁的同僚邀请他去喝酒。
陆明川自然是答应了。
酒楼内,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酒,气氛顿时轻松了些许。
衆官员相互间讨论着圣上的意思。
“圣上是早想对那通天佛下手吧?他今日是故意的吗?”
“我看不像,兵部今年确实支出太多,再加上天灾,边疆多战事,国库亏空是自然。”
陆明川在一旁喝酒,捧着笑脸听着内幕。
“不过……”一人小声地说,“工部的人借着通天佛的修缮,着实贪污了不少钱,长安一下雨,通天佛就出事,再拨银子修建。”
这麽一说,陆明川一下子就明白了,工部,背後是牛和德的人。
“他不是出身寒门,力挺寒门学子入仕,提拔有能力的寒门学子,为何还会贪污这麽多啊……”陆明川随口一问。
衆人听到後哈哈大笑,有一人指着陆明川,“你想想你自己,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陆明川听到这话,心中不是滋味,却还是陪着喝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舞女又将杯中斟满了酒,他望着酒杯中波光粼粼的倒影,心中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