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众人说话,李太太已经做了个手势,就有一班戏子鱼贯而入,在那唱起来。
不得不说,李太太点的这几处戏很好,众戏子唱得也好。今儿赴席的太太奶奶们,有多一半都是爱听戏的。
等唱过了几处,就有人开始点起来:“何不让她们唱一出《游园》。”
“这出戏,不大好吧?”吴太太首先反对,方才点这出的人已经笑了:“今儿这里都是些妇人,又没有没成亲的闺女,有什么听不得的。”
“说的是呢,我也爱这支曲子。”李太太笑吟吟地说着:“似这般姹紫嫣红开遍,也不晓得,这姹紫嫣红,都开到了谁家。”
说话时候,旦角已经在那唱起来,她声音很甜,独悠心中此时火烧一样,这些唱的,没有一个字能入独悠的耳。
等《游园》唱完,众人称赞一番,也打赏过,那些戏子都退下了,李太太才端起酒杯:“今儿诸位玩得高兴,我就很欢喜了。来,再喝一杯。”
众人也就顺着李太太的话,起身和李太太说了几句,各自饮下了杯中酒。吴大奶奶偶尔碰到了独悠的手,只觉得独悠手心全都是汗,吴大奶奶刚想开口询问,就见独悠对自己摇头,吴大奶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看着席上的众人。
李太太这话,也算是散席的话了,众人三三两两开始散去,吴大奶奶握住独悠的手,对独悠道:“我和你一起走。”
独悠勉强点头,谁知独悠刚站起身,李太太就笑着走到独悠面前:“我说过,席散了之后,还要和秦奶奶说上许多话呢。”
“李太太愿意和秦奶奶说话,那我们就先走了。”吴太太瞪吴大奶奶一眼,转身对着李太太的时候,又满是笑:“我托您的事儿,还请不要忘记。”
“您的吩咐,我怎么敢忘记呢。”李太太在那含笑说着,吴太太婆媳往外走,李太太才笑吟吟地对独悠道:“来,我们往里面去。”
“敢问太太,为何要我留下?”独悠直接问出,李太太笑了:“年轻人就是着急,我啊,也曾有过年轻时候。”
“李太太,此时我并不是孤身一人。”独悠这话中,带有警告,李太太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你当我是什么样人?难道还要你的命不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的命,对我,毫无用处。”
“秦奶奶,进去吧,我们太太对你,并无恶意。”婆子也笑吟吟地上前来搀扶独悠,独悠把婆子的手甩开:“这么说,冬儿也……”
“冬儿啊,她不听话,我替你教训了她一通。”李太太这话中的意思太明显了,独悠只觉得手心冰冷,看着李太太轻声道:“如果,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声婆婆?”
“这声婆婆,真的把我给叫老了。”李太太笑靥如花,那双本就妩媚的眼,此刻越发妩媚了。
原来如此,独悠明白了,顿时独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那么,你想做什么?”
“我说,你不要着急,我们先喝口茶。”李太太拉住独悠的手,离开了花厅,径自进了上房。
婆子挑起帘子,方八抱着那个孩子,正在轻轻地哄,看到那个襁褓,独悠摔开李太太的手,上前就要去抢孩子,方八没有阻止独悠,只是对独悠笑着道:“我想这会儿你要给孩子喂奶了,那我一个男人,自然不好再在此处。”
“你啊,总是这样,你我姐弟倒也罢了,可秦奶奶一个娇滴滴的后院女子,哪里就见过你这样的。”李太太已经坐下,婆子给李太太倒了杯茶,独悠上下摸索了遍女儿,见女儿好端端地,独悠这才松了口气,见方八出去了,独悠顾不得许多,急忙给孩子喂奶。
吴太太和吴大奶奶婆媳走出大门,刚要上车,就见秦渝蓉走过来:“吴太太、吴大奶奶。”
吴大奶奶瞧见秦渝蓉,反而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遇到些事,想要接独悠回去,谁晓得独悠并没有出来。”秦渝蓉眉头紧皱,吴太太已经笑了:“秦爷,我得恭喜你们,你们家这会儿被李太太看中了,李太太拉着秦奶奶在背后说话呢,想来以后,你们家就要飞黄腾达了。”
吴大奶奶拉一下吴太太的袖子,这才对秦渝蓉道:“这会儿,独悠只怕还没有什么事儿,不如,你去寻几个人来,说要去接独悠。”
吴大奶奶说得含糊,秦渝蓉却已经明白了,他对吴大奶奶点头:“多谢了。”说完秦渝蓉转身就走,吴太太反而不解地对吴大奶奶道:“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婆婆,今儿这事儿,只怕不是福,而是祸。”吴大奶奶直白地说着,吴太太不满地看一眼儿媳:“什么福啊祸的,要晓得……”
“婆婆,我们先回去吧。”吴大奶奶打断了吴太太的话,接着吴大奶奶就叫来一个婆子,让她去给来喜那边报个信,有秦国公府在背后撑腰,那个李太太想来也有几分忌惮,别的,吴大奶奶也就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你们小夫妻,瞧起来着实恩爱。”李太太听婆子进来和自己说了几句话,这才笑着对独悠说,独悠已经喂饱了孩子,在那哄着她入睡,听到李太太这话,独悠就笑了:“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年轻人,怎么这么急躁?”李太太说着就端过一杯茶:“喝杯茶,压压火气。”
见独悠不动那茶,李太太的手指晃了晃:“你放心,对你,我没有什么恶意,毕竟,要了你的命,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听到毫无用处这几个字,独悠的眉挑起,这会儿索性也渴了,独悠把茶端起一口喝干,喝完了,独悠才瞧向李太太:“你到底要说什么,就说吧。”
“你这孩子,要不是这样的身份,你我应该很投缘的。”李太太还是那个笑模样,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独悠的眼帘低垂,内心的狐疑此时却少了很多,既然双方都已经揭开了身份的秘密,那独悠大概知道,李太太要得是什么,于是独悠笑着道:“这么说,你是想要我回去劝劝我的丈夫?”
“谁能想到,那时候追在我身后的孩子,现在都已经做爹了。”说着李太太就伸手要从独悠怀中接过孩子,独悠并没有给,李太太也没有强求,只是伸手抚摸着孩子的脸:“这孩子,还该唤我一声祖母。”
“你的行为,都已经算得上恩断义绝了,哪里还好意思要她,唤你一声祖母。”独悠的话并没有让李太太生气,她只淡淡一笑:“有些事儿,当初我确实做得不够,原本我想着,也不能再脏了我自己的手,况且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人照顾,活不了多久,哪晓得他的命竟这样好,竟然被秦国公府收留。”
李太太的轻描淡写,透露出的消息不可谓不多,独悠抬眼看着她:“听说,公公娶了你之后,对你很好。”
“是很好,可是我说句实话吧,我遇到的男子没有一个对我不是百依百顺,恩爱情浓的。”独悠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一时竟然被噎住。
见独悠一副说不出话来的神情,李太太又笑了:“这样的话,你们在深宅大院的人怎么会听过呢?他是很好,可他比我大了二十岁,我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不图钱,难道还图他年纪大?”
“无耻!”独悠只说得出来这两个字,李太太笑了:“无耻也好,有耻也罢,横竖这些事儿都已经做出来了,你又何必在这气恼。”
“你想换得不追究?”独悠已经不想再和李太太虚与委蛇了,直接问出这么一句。
“你们千方百计地把他的消息传到我耳中,不就是想让我来京城吗?我来了,你们又有什么法子呢?”李太太这话说的独悠真得很想打她,但怀中的孩子动了动,让独悠只能忍下怒气,看着李太太:“我们自然还是有法子的。”
别说李太太这会儿已经再嫁,已经算不得继母了,就拿当初卷走家财的事儿来说,李太太就已经算是背主私逃,桩桩件件,都足以让秦渝蓉上公堂和李太太打个官司,要求李太太把当初卷走的那些家财,都还回来。
“你啊,果真是深宅大院长大的姑娘,时时刻刻只想着报官。”李太太已经笑了,笑得十分欢喜,独悠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甚至不想发怒,对李太太这样的人来说,独悠发怒,只会让李太太更欢喜,欢喜自己拿捏了独悠。
秦渝蓉急匆匆地赶回铺子,杨三正带着人在打烊,瞧见秦渝蓉回来了,杨三就笑着上前:“秦大哥,有什么事儿吗?”
“你带上人,赶紧跟我走。”秦渝蓉说完就要转身往回走。栓柱已经从后面钻出来:“秦大哥,到哪里去,要做什么?”
“栓柱也来。”秦渝蓉只吩咐着,栓柱哦了一声,和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杨三一起,匆匆往外走。
秦渝蓉回到最初那间铺子,又让铁牛带上人,也有七八个人了。秦渝蓉觉得这些人应该也够了,正带着人打算走,就见来喜急匆匆地跑进来。
“你怎么来了?”秦渝蓉看到来喜,诧异询问,来喜喘匀了气才道:“有个婆子来我家那边报信,说独悠今儿去赴宴,人人都走了,她却被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