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媳妇,我错了,我错了。”周哥急忙告饶,众人又说些别的话,一顿晚饭也就欢欢喜喜地散了。周哥喝了好几杯酒,又在周嫂的抱怨中被扶回去,阿梨蹦蹦跳跳地跟在他们身后,在那盘算着自己父亲要给自己攒的私房钱,要给自己添的首饰。
秦渝蓉也喝了两杯酒,这会儿觉得有些燥热,索性就在院子里面吹吹风。独悠哄睡了女儿,走出来瞧见秦渝蓉坐在院子里,独悠不由笑着道:“这会儿虽已经进了二月,但这风到了晚间,还是冷得很,你不进屋?”
“我就是很欢喜,很欢喜。”秦渝蓉的话让独悠伸手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你故意的!”秦渝蓉顺势握住独悠的手,独悠靠在他身边坐下:“不后悔?”
“不后悔。”世人都是要靠着家族的,秦渝蓉说出算账那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了,他在族内,得不到任何帮助。
独悠握住秦渝蓉的手,秦渝蓉说完那句就又低头看着独悠:“再说,那么十多年,我都过来了。况且,秦国公府我都能离开,更何况一个徽州的家族?”
纵然那个家族有很多人,那又如何呢?秦渝蓉和独悠会在远离徽州的京城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恬静安宁。
不依靠家族,同样也就是不受制于人。秦渝蓉的人生,也会更自由。
独悠浅浅一笑:“我还记得,记得当初见你的第一面,你来替二爷给二奶奶带话。”
那次,独悠也在吗?秦渝蓉不记得了,只记得被婆子带进院子的时候,秦渝蓉没来由的紧张,害怕。
独悠轻声道:“如果知道面前这个少年,会是我以后的丈夫,我那时候,就该多说几句话。”
“那我那时候,只会觉得你聒噪。”秦渝蓉如实说出,独悠瞪了他一眼,秦渝蓉又笑了:“我那时候,觉得天下的丫鬟都一样聒噪。”
言外之意,并不是对独悠一个人。独悠瞧向秦渝蓉:“所以,若我那时候多说了几句话,等进了府,你就不会对我有好印象了?”
这问题秦渝蓉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但他思考了很久,还是说了实话:“是!”
“你这人啊,怎么连一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独悠虽然晓得丈夫是这样的性子,也忍不住轻叹一声。秦渝蓉把妻子拥紧:“可你喜欢我的,就是这点。”
踏实稳重,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任何时候,只要转身过去,就能看到他站在身后。独悠不由浅浅一笑,秦渝蓉继续道:“那时候二爷晓得婚期提前,还说,也不晓得二奶奶会不会觉得不被重视。”
毕竟,冲喜新娘的名头,确实有些不大好听。
“二爷一直都是个好人。”独悠笑了,好人有时候难免就会优柔寡断,再加上从小没有受过什么磋磨。朱肃能为若玉想到,自然也就会体贴别人。
秦渝蓉点头:“是啊,二爷是个好人,所以这么多年,我也才能平平安安。”独悠低头,看着和丈夫交握的手,苏弯说得对,自己很幸运,秦渝蓉也可以称得上幸运,才能长大,才能得到现在这一切。
独悠低低地笑了,秦渝蓉没有问妻子笑什么,他只是把妻子的手握得更紧一些,仿佛能握进心里。
苏弯回到永平侯府,去和永平侯夫人说了今日的事儿,永平侯夫人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苏弯抬头看向永平侯夫人,见永平侯夫人的憔悴已经少了许多,苏弯晓得永平侯夫人恢复如常了,苏弯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行礼告退。
苏弯退下时候,看到来回事的人络绎不绝。那些吵闹,似乎又远去了,每次三老爷闹事过之后,大概永平侯夫人对丈夫的情分,就少那么一截,而永平侯却永远不会晓得妻子对自己已经没了情分。这样的勋贵夫妻,京城之中并不罕见,可笑的是,这些丈夫往往以为妻子贤良淑德,从不吃醋,却不知道,妻子对他们没有任何情分。
苏弯收起思绪,想起独悠和秦渝蓉来,幸好,幸好,世间还是有好夫妻的。只是不晓得,当那笔产业被秦渝蓉得到之后,秦渝蓉和独悠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弯淡淡微笑,不再去想别的,自己只要做好本分就是。
王大叔是在二月底回来的,冬儿依旧跟着王大叔一起回来。王大叔直接来找了秦渝蓉,当包袱一打开,就看见一片金银耀眼。秦渝蓉不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放了许多首饰。
“这是?”秦渝蓉惊讶地问,王大叔笑了:“这是冬儿和我,回到那边之后,把店铺田地都变卖了,这会儿全在这里。”
一间店铺能积攒那么多的银子吗?秦渝蓉点了点,这些首饰虽多半是银的,但也有一两件金的。而在首饰下面,还压着些银票,这些银票也有三四百两,首饰加银票,差不多上千两了。
“我们原本可以早些回来,但要变卖产业,难免就晚了些。”王大叔伸手抚摸那些钱财,解释完了就道:“还有件事,我要先托付给你。”
秦渝蓉的眉不由皱起,等着王大叔说下去,王大叔咂了砸嘴:“你晓得,我是跟着主人的。”
跟着主人,那就算没有了私财,秦渝蓉点了点头,王大叔又轻声道:“冬儿这边,虽说你把身契还了给我,但我总觉得我之后要做的事儿,只怕会拖累她,所以冬儿也暂时先放在你这里。”
这怎么一副托孤的样子?秦渝蓉皱眉:“大叔,怎么就说到这里了。”
“这事儿我心中自然有个盘算,若做不好,难免就会连累了冬儿,冬儿跟着她娘也很是吃了一些苦头,所以我希望她以后能平安顺遂。”王大叔这话,秦渝蓉越听越糊涂了,怎么觉得,王大叔要去做件很不得了的事儿?
“我不晓得那个李太太到底要说什么,做什么,甚至可能她会把事儿也推到我身上。我主人那边,万一他怕被连累,把我交出去,到时候冬儿就无依无靠了。”王大叔这话,是深思熟虑的,甚至这话也不能说出口,别人听到,还不晓得会怎样想王大叔呢。
因此王大叔这话声音放得很低,秦渝蓉看着王大叔:“事情何至于此?”
“你不用劝我,我常年在衙门内出入,这个案子牵涉又很广。而我所认得的人里面,只有你是别无牵挂,而且愿意帮我,也能照顾好冬儿的。”王大叔说着就拍了拍那个包袱:“这几样首饰,我会留下一些,就当做是给冬儿的嫁妆,银票和剩下这些首饰,我会带回去给主人。”
这些真要说起来,也能算得上贼赃,秦渝蓉轻声叹气。就见王大叔拿出一件件首饰,总共拿出了四样银首饰,两样金首饰,剩下那些就全都结了个疙瘩,放在包袱里面。
“我这也是孤注一掷,也是为了,为了……”王大叔说了好几回,却没有把后面的话给说下去,为了什么呢?为了冬儿娘和王大叔昔日的情分,但这昔日的情分,在今时今日,既有可能害了王大叔。
秦渝蓉垂下眼帘,并没有打算劝一劝王大叔。王大叔却已经笑了:“我瞧着你并不愿意劝我。”
“大叔今年快四十了,您比我大了那么多,也比我经历更多,要劝的话,我怎能劝得了你。”秦渝蓉这话说的王大叔点头:“你说的是,我这年龄也不小了,我这所为,自然也是自己从心发出,并不是别人能阻拦就能拦住的。”
“大叔,保重。”秦渝蓉只说了这么一句,王大叔笑了:“我自然会保重,我还想着,若能,那我们一家三口也能聚在一起,过上一些时候的快活日子。”
这一家三口说得十分自然,想都知道,王大叔说的另外一口是哪一个。真是造化弄人,若没有这件事,只怕冬儿娘和王大叔早已成亲,生儿育女,过着庸常平静的生活。
但若没有这件事,冬儿娘和王大叔也许就不会认识,自然也不会有这番缘分。这世间的事儿,到底怎么起、怎么落,都不可知。
秦渝蓉送走王大叔,就在那发呆,独悠已经走了进来:“王大叔把冬儿留下了,说这些日子,就让冬儿先在我们这边住下,这也有些不好呢,冬儿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