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大发雷霆丶大声质问,这样不吵不闹才是最可怕的。
大族长坐不住了,忙地起身蹲在花时安身旁,磕磕巴巴道:“祭司大人,你丶你要不骂我几句吧。这事儿是我错了,我不该多管闲事,不该插手你的私事,是我,我对不住你。”
才过了一晚上就想通了?花时安诧异地挑了下眉,语气却是波澜不惊:“大族长说笑了,我骂你做什麽?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谢谢你帮我认清现实,及时止损。”
大族长心里“咯噔”一声,“别啊祭司大人,你别这样说。我丶我真就是一时糊涂,自以为为了部落好,为了你好,昨晚老木给我说完我才知道我错得多离谱。”
“我虽为族长,管理部落大小事宜,但我的的确确不该插手族人的私事,剥夺族人的择偶自由。何况祭司大人为部落做了这麽多,如果连这种小事都不能遂你的愿,那丶那我这个族长也当得太失败,太不是人了。”
大族长叹了口气,眼中愧色愈发浓郁,“是我有错在先,你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但咱们先说好成不成?有气有火冲我来,不行就骂我,打我也行,别把火气憋在心里。”
言辞恳切,态度端正,这番话听起来倒像是肺腑之言。
一个上位者能认识到错误,及时改正,这一点难能可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花时安不再拿乔,转头朝大族长笑了笑,颇为郑重其事道:“大族长,我心里确实有气,但不至于气到打你骂你。”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因此与你生了间隙。昨晚我和长晴也说过了,这件事因你们而起,但最终结果不是你们造成的,往後不要再来一次就行。”
“不会不会,一次就够了,这种事往後绝对不会再发生,我向你保证。”大族长在胸口上重重拍了两下,以表决心。
这一茬就算过去了,另一件烦心事还摆在面前,花时安不想把自己感情生活弄得人尽皆知,但大族长负责安排人手,不说也不行。
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大族长主动开口问:“怎麽了祭司大人,还有什麽事要交代吗?”
“交代算不上,有件事要麻烦大族长。”
花时安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道:“往後干活不用刻意把我和莫淮山分在一起干活,如今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待在一起只会尴尬,耽搁事。”
“你不要他了?”大族长噌地站起身,声音骤然拔高。
中气十足的一嗓子,远处干活的兽人听到动静齐刷刷看了过来。好在他们脸上带着茫然,似乎并未听清说的什麽。
花时安瞪了大族长一眼,“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不是,”大族长急得抓耳挠腮,重新屈膝蹲下,识趣地将嗓音压低了几个度,“你别不要他啊!你不是喜欢傻丶莫淮山吗,现在没有任何阻拦,我和木族长举双手双脚赞成,你们今晚就可以结成伴侣!”
花时安眸光微冷,唇缝中溢出一声轻哼,“我还以为大族长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结果这才多久,又开始干涉我的自由了?”
大族长眉头紧拧,“可是,可是——”
“没那麽多可是,”花时安打断他的话,不咸不淡道:“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罢,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大族长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大族长双手抱头,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脸崩溃之色,“你们本来就互相喜欢,本来是打算结成伴侣的,现在硬生生被我拆散开,我丶我岂不是成罪人了?你俩得恨死我。”
原来是担心这个,花时安笑了,故意调侃:“大族长原本不就是这麽打算的嘛,怎麽现在又害怕我们怨恨你了?”
大族长猛地摇摇头,“那不一样,原本拆散你们是为了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伴侣,但我现在看明白了,除了他,你谁都不会要。”
瞧他自责的样,花时安不忍心继续捉弄,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放宽心吧族长,不怨恨你。刚刚不是说过了嘛,有你们的原因,但不全是你们的原因。”
“到底是什麽原因,为什麽就不要他了?”大族长打破砂锅问到底。
其实可以不回答的,可憋在心里实在不怎麽好受。
鼻尖泛起一阵酸意,花时安眼眸微垂,肩膀往下沉了沉,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是他先不要我的。”
“不可能!”
大族长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言之凿凿:“他这些天没少烦我,一有空在我耳边叨叨,让我不要反对你们结成伴侣。说什麽努力狩猎丶努力变得有用丶会对你好……反正只要我答应,让他做什麽都可以。”
“还有今天,你该不会以为我特意让他来砍树的吧?他昨晚看到长晴送兽皮给你,急得不行,今天早上红着眼睛跟我闹,非闹着要来的!”
“你们两个能不能走到一起,决定权始终在于你。那傻小子心里有你,我当时为了让他死心,话说得很难听,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可即便是这样,他还不肯放弃。”
“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命不好,从小被族人孤立丶排挤,性子因此变得懦弱,不敢反抗。从小到大,族人说什麽他做什麽,更不敢违抗族长的命令,唯独这件事,他一直在反抗,一直在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