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姜小姐做什麽工作啊?”滕彧问。
没等姜河说话,李硕忙凑他耳边小声蛐蛐:“她爸个体户,她没工作。”
“这样啊。”滕彧莫名被他这话逗笑,却来了兴致,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嗯嗯,对。”李硕摸摸鼻子,快速看了眼姜河,连连点头,眼神暗示她别说话就好。
“哦……”滕彧意味深长,抱起怀看他,嘴角的笑快要藏不住,眸色却蕴怒,缓着语气问:“既然是认识很久的朋友,那怎麽连她对黄鳝过敏也不清楚?”
“啊?”李硕定睛在自己点的那盘“黑椒凤梨汁啫黄鳝”,瞬间搞明白什麽意思,都是混圈子的,也知道滕彧这人在当地人脉广,不用细想也了然。况且两家都经营酒店,年龄相仿,多半是有交集。
“李主任不知道吧,这我高中同学。”滕彧微笑,对姜河,一丝拆穿後的嘲弄。
姜河咽了句脏话。
如此,李硕也不再遮掩,只说挺无奈的,都是奉父母之命来相亲,又打哈哈和滕彧聊起其他,抱怨工作杂事。
姜河在这时候起身,笑着说,李主任丶滕总,要不你们先聊,我还有点别的事。
滕彧却出乎意料地挽留,声音风平浪静:“正宗清远黑棕鹅,聘的广州老师傅做的,口味不比上学时吃的那家差,好歹尝一口,再走。”
李硕见风使舵:“是啊小姜,难得滕总费心,吃点东西别饿肚子。”
姜河心里叹气,想了想,重新坐下来,没什麽磨不开面子的,他要演,那就奉陪到底。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确实也饿了。而且饭是真的美味,她只顾闷头吃,并不在乎对面俩人聊啥,聊啥都与她无关。
只是滕彧手却不闲着,隔一会就挪挪菜碟,依次将新上的菜推到姜河眼前,换掉她吃过的,又盛好一小陶钵煲仔饭,趁李硕滔滔不绝时,默然放到她眼前,动作行云流水,好似是他在请客。
姜河也只好一个劲客气,说谢谢滕总,我自己来就好。
滕彧又让服务员添了一碗杨枝甘露和红豆双皮奶,李硕大大方方把杨枝甘露拿走挖着吃,滕彧不动声色又要了一碗,递给她。
李硕觉出异样,问:“你俩真是高中同学?感觉她和你不熟呢?”
滕彧看着姜河,微微皱眉:“可能做了亏心事吧,不敢面对?”
李硕愣怔。
滕彧拍他肩膀:“开玩笑。”
姜河也笑笑:“我当年把他甩了。”
李硕瞪大眼睛。
等姜河吃完,俩人还没聊完,李硕貌似有求于滕彧,但又不好明说,姜河见这架势,自己也插不上话,坐着也尴尬,只好再次告辞,顺便去柜台结账,服务员却说,不用了,账已结过。
这一点倒是滕彧的风格,在花钱上向来大方,甚至无所顾忌。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回去说谢谢,毕竟相亲遇到前任,还要假装是老友,已经很尴尬了。
滕彧远远见她转身出门,背影莫名熟悉,心里涌上一瞬暖热,也没必要再听李硕唠叨,便起身告辞。
李硕也收拾好走到门口,服务员拦下,笑容友好客气:“这位先生,麻烦您把账结一下!”
“什麽?账还没结?”李硕眦眉瞪眼,顿时明白过味儿来,後悔自己刚才没盯着她点,还大方呢,大方个屁大方!
既来之,则安之。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来都来了”。国人在无奈中的自我安慰丶破局的信条丶土生土长的勇气。与此相仿的还有“大过年的”“出来玩就要开心”,等等。
姜河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也没什麽可羞耻的。在星城工作的时候,她可以最大限度做自己喜欢的事,享受脱离管束的独立自主,甚至在受到委屈时还可以回怼两句,但是回到老家就不能我行我素了。
巴掌大的地方,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今天怼两句,明天怼三句,说不定後天她们家酒店就得歇业。
所以她回来之前也做了相当大的心理建设,包括见到滕彧後要保持何种心态,她不想把关系闹僵,即便两家的关系已经僵到不行。
至于滕彧说什麽丶做什麽,那是他的事,自己也只能按部就班。
第一次相亲没成,姜守国并没多少怨言,总要迈出第一步,有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
姜河在後面的半个月中相继见了四五次相亲对象,基本全是市里各个局的公务员,副科正科不在话下。
几次都没成,终于,在最後一次相亲之前,姜河鼓起勇气对父亲说:“我看您还是别忙活了,我不想这麽快结婚,我回来是帮您分担酒店工作的,您一旦把我嫁出去,结婚生孩子,哪有功夫给您效力啊?”
姜守国却说,找个好女婿也算效力!又左言他顾,说这些人确实有风险,还是要给你选个门当户对的,家世相似,培养的子女在品行和能力上趋同,才容易找到归属感,産生共鸣。
姜河鲜少反驳,这次没绷住,有点生气问:“四年前我和滕彧也算门当户对,可後来呢?还不是和仇人一样。”
“谁和他家门当户对?他家配吗?那滕老二就是个卖蛤起家的小商小户,咱家原先可是国营大酒店,那是什麽地位!滕德仁当年跟个孙子一样奉承我!哼,小商贩就会用卑鄙手段抢人抢资源!还有他那个小儿子,吃喝玩乐,纨绔一个!他配得上我闺女吗?”
姜守国一说到这里就生气。
于是几天後,他亲自为女儿物色了一个合适人选。
姜河耗着不去,後来丛文芳也来劝:“汪汪啊,听爸爸的话再去相一次,别怕,就算相成了也没事,结婚还得看八字呢,一旦八字不合,妈第一个不同意!”
姜河叹气,这才是真两口子!有种窒息感袭来,不过,她再次自我驯服,工具人要有工具人的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