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彧连自嘲也咄咄逼人:“我这种人在你眼里,除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没什麽特别吧?哪像人家李主任,养着两个女友,都是外地人,错开时间来悦海开房,到现在还在赊账。还有那个杨Charlie,他爸给他买了个文凭不说,他倒是四处招摇,对你的兴趣也仅限于你会算命。呵,这些自认为聪明的人,是不是很有趣?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看上他们哪里?”
不出意料,过段时间,圈子里就都知道姜守国的闺女回家接班了,且正在积极相亲,如果顺利的话,她遇到合适人选会很快步入婚姻,这是他们这群人的宿命。
相亲,本质上就是一种商品交易。男女双方待价而沽,只要中标,项目就可继续推行,就可进一步整合财産,合法发生性关系。
爱情是什麽呢?应该没有人相信这里面有爱情。所以才会有那麽多庄慧子和傅明瀚。可惜,滕彧命里没逃过这一劫,他沦陷的太早,始终没探索到出路。
滕彧懂那种无力感,却还是戳了她:“你爸这麽急着把你嫁出去,是想钓个听话的女婿吧?”
姜河怅然,认命般回了句:“不然呢,我回来还有什麽用处?”
滕彧貌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了身,再次望向巨轮:“你的那腔热血,也像它似的,就这麽搁浅了。”
姜河钻心地痛,也许被人肯定,哪怕只有一点点,都是弥足珍贵的,可这个人偏偏是滕彧,偏偏是她未来的对手。
“我哪有什麽热血……我……什麽都不是……”她说不出话来,海风迷了眼,酸疼。
滕彧感受到她的情绪,回身靠近,问:“别人可以不懂你,但我不能不懂,我们那些年怎麽过来的,你不会都忘了吧?你的主意丶你的设想,也都搁浅了吗?”
滕彧看着她,他爱的女孩已经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紧紧包裹起来。时过境迁,这四个字原来可以如此深刻地具像化。
听到这,姜河终于有了情绪,胸口起伏,也不管海风灌进嘴里,抓住滕彧手臂,把他高挽的衬衣袖子抓皱,说:
“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看不起我。当年我决定去星城工作,你不管不顾来找我,说要和我在一起,但是滕彧,我们两家已经闹僵,我爸妈丶你爸妈不可能允许我们继续交往,何必相互为难呢?我那时拒绝你,骂你,还很清高地以为自己终于摆脱父母管束,哪会想到有回来的一天?……昆仑大酒店什麽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除了陪着喝酒丶出来相亲,还能做什麽呢?……你告诉我,滕彧,我还能做什麽呀……”
随着她的眼圈变红,风也刮得更大。
滕彧以为,自己看到姜河这样狼狈,心里会好受些,然而并不是。
此刻,他想抱住她,像从前那样,很熟练地,让她枕在自己胸口,环着腰,抵着头,彼此汲取温度,互相抚慰。
可姜河却倏然收回手,和他拉开距离,眼睛湿润对他说:“其实,我没你想的那麽好,也不值得你喜欢。我只求你别把我当陌生人,别像我爸和你爸那样就成。”
滕彧眼睛湿涩,尤其听她这麽一说後,心里更是野火燎原。
他转身面向大海,背影在逆光中冷峻起来。
片刻後,仿若做了什麽决定般,回过身对她说:“值不值得喜欢,我说了才算。当陌生人有什麽不好?起码——”他停顿,心跳紊乱:“起码,我可以重新追求你。”
风越来越大,吹得衣服呼呼直响,吹得海浪愈加澎湃,吹得人……头好晕。
没等姜河回应,滕彧先她一步下楼。
姜河在後面喊他名字,同时也喊出好几条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比如她爸不会同意,比如他有女朋友……
滕彧头也不回,踩着台阶往下走,心里想,去她的那些理由,他从来就没放在眼里,以前是,现在更是。
好在,姜河上车後,也没折腾,可能知道折腾没用。
等到了昆仑大酒店,放她下车,他远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店後门,才踩油门回去。
晚上躺在床上,滕彧闭了眼还是会想起姜河的样子——她吃甜橙芝士慕斯舔嘴唇的样子,柔软舌尖触碰上唇,把奶酪舔进嘴里,随着她咀嚼,他也吞咽掉最後一口咖啡。
她永远也猜不到,自己用杯子挡住的半张脸,有着怎样餍足的表情。
面对姜河,他根本无法自控,怎麽可能做成朋友?
这种情愫滥觞于青春年少,又被成长的岁月烹得更熟。
滕彧不禁想,从始至终,她为他勇敢过吗?向来都是他在勇敢,她看重的永远是道德礼法丶家庭责任,从来没把他放在首位,就算还有爱,那也只是一种施舍。
不过没关系,他不介意再为她勇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