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齐老爷子笑里都带着讥讽,“我可没拿他当你的小辈来养。”
齐罪的咬肌突然都绷紧了,看向老爷子的眼神都有了恨意,“我好话说尽,是你不领情,爸,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到底是梦见我妈的脸,还是琴姨的脸?!”
啪——!
又是一个耳光抽了上去,老爷子怒喝:“齐灏!”
甘歆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旁边的男人,没想到他动都没动,只是表情慢慢冷了下来,眼底好像上了一层冰冷的霜。
齐罪站了起来,几乎是疯笑,“爸,你叫谁呢,是在叫我吗?你真是年纪大了,记性都差了,我们二十多年前就说好了啊,从此我叫齐罪,把齐灏的名字给我儿子。”
他走到老爷子面前,“他是岑念和我的儿子,我是他亲爸,我怎麽可能让他叫这个名字,”他又伸手戳了戳老爷子的肩窝,“在做爹这方面,我比你强。”
“你——!”
齐罪的手一擡,止住了老爷子的话头,“什麽年代了,还玩儿联姻那一套,你自己受过的苦,为什麽还要我们来受一遍,是,你是和我妈结婚了,还生下了我,然後呢?还不是把琴姨接回了家,你扪心自问……这俩女人,哪个不是深爱你,结果呢……没一个命长的,你他妈就是自私!!!”
齐老爷子举起了手,似乎要打第三下,被齐罪握住了手腕。
“还想打?”他捏紧了老爷子的手腕,又甩掉,“你老了,服老吧。”
老爷子的呼吸越来越重,一声高过一声,连胸口的起伏都大了起来,指着齐罪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表情也越来越痛苦,“你……你……”
齐灏终于站了起来,他抚了一下甘歆的後背,在她耳边嘱咐:“你坐着别动。”
他步履稳健,不慌不忙,路过齐罪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让开些,走到老爷子身边也没管他伸在半空中的手,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拿出了速效救心丸,取了一粒,放进了老爷子的嘴里,“压在舌头下面。”
老爷子照做了,齐灏架起了老爷子,让他坐直。
几分钟後,老爷子缓过劲来,面沉如水地盯着书桌看,齐灏重新坐到了书桌前,对着桌上的文件擡了擡下巴,“今天还签不签?”
老爷子擡了眼皮看他,“你想签?”
齐灏扯开了嘴角笑了笑,“我是您养大的,我想不想签,您最清楚。”
老爷子没接话,头朝甘歆那边偏了偏,“你的女人?”
齐灏摇了摇头,“她自己的,但我是她的男人。”
一声带着轻蔑的笑从老爷子的鼻腔里发了出来,“你倒是挺大方的。”
“比我爹还是差了点,”齐灏勾了勾嘴角,眼睛里的笑意带着些玩味,“毕竟我没有拿着您给的天价彩礼,给她拍一顶皇冠。”
“成事不足败事有馀!”齐老爷子对着桌子用力拍了一掌,脸颊都气鼓了,“收你老爹的烂摊子几乎让寰科重创!”
“噢,那还是得谢谢奶奶,”齐灏笑得唇红齿白,看着乖顺,却字字都钻心,“那套祖母绿的首饰,您送出去的时候心痛吗?”
齐罪闻言转过了身来,诧异地盯着齐灏看。
坐在沙发上的甘歆,手都禁不住绞在了一起,掌心里都是汗。
“应该是不痛的吧,毕竟奶奶能帮您解决问题,”他又笑了,素日里脸上鲜有表情的齐灏,今天好像很开心,“隔年奶奶走的时候,想必您也是不心痛的。”
齐罪往前走了两步,看向齐灏的眼神有些慌乱,“你怎麽知道这些的,谁跟你说的?”
齐老爷子的嘴也抿紧了。
“那您什麽时候会心痛呢?”齐灏好像终于笑累了,长长舒了一口气,疑惑地问向老爷子,“姨奶奶走的时候?可她那时候已经年老色衰,也不是香江名伶了,您心里可能只是有点可惜吧?”
“阿灏,”齐罪握上了齐灏的手臂,似乎在找上个问题的答案,“谁传的?”
齐灏睁了睁眼睛,像在说个笑话,“用特意传吗,外头的整个村,老齐家的这点事,早就被嚼烂了,他们并不把齐家的庇护当一回事。”
齐老爷子和齐罪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看向了齐灏。
这个年轻人掌握的信息,比他们知道得更多。
“寰科股价的跌落会让您心痛吗?不见得吧,”不知是因为身高,还是因为周身沉静的气质,齐灏几乎有些俯视他的爷爷,“失去敬仰和崇拜,才会让您心痛吧?”
他见屋子里比他年纪都大的两个男人无话,又笑了起来,“奶奶家世好,她虽爱您,却没办法对着您伏低做小,所以有了琴姨,我爸……从小生活在您的庇护下,您不允许他有更在意的人,觉得那样就脱了控制。”
齐灏深深叹了口气,“联姻只是借口,您只是怕自己不重要了,对吗?”
他双手放到了桌上,交叉在一起,整个人往前凑了凑,对着齐老爷子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您控着这个村子,不就是怕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也只不过是个草根出身吗?”
齐老爷子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齐罪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甘歆都站起来了。
“胡扯!”齐老爷子站了起来,将椅子往後一掼。
“爷爷啊,”齐灏也站了起来,双手插袋,神情放松,话也说得轻巧,“寰科都做到这个程度了,外面谁还会嚼您的舌根,谁又不是从无到有呢,偏偏一个身份,还能让您介怀一辈子,您真是可怜。”
“你——!”齐老爷子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您孙媳妇来了,她刚生过孩子不久,容易累,我先带她去休息,”齐灏眼睛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这个您再考虑考虑,她来都来了,我们在这住三天,我带她四处转转。”
齐灏话说完,走到甘歆身边,揽过了她的胳膊,“老婆,我好饿,带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