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被无数禁制重重封印的地牢。
连苔藓,都无法在这样糟糕的环境存活。
洛冰河擡起脚,踩着粘腻的丶跟浓痰一般恶心的液体,一步步踏入丶这间不知道被人遗忘多久的‘房屋’。
随便用符纸施展‘萤火烛光’,亮绿色的荧光缓缓飞出,上下漂浮与周遭。就像是广袤无垠的无月之夜,漆黑的世界被跳动的星光与萤火虫点燃,于重新展露的月华中舞蹈。
这幅场景本应该是很美的。
起码洛冰河在黯淡的夜晚中施展,痴傻的沈清秋会轻快的扯起嘴角,主动跑来跑去捉那些微弱的绿光。
与这些外物相比,洛冰河最喜欢的,还是沈清秋那双黝黑水润的瞳孔里,比星光还璀璨的亮晶晶。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与展翅飞翔的蝴蝶一样扑棱着翅膀,写满肆意生长的自由欢乐。
有时沈清秋心情好,会走到他的面前,跟他分享‘虫子’。那副珍惜舍不得又想要炫耀丶甚至还主动递到他手心让他‘代为保管’的乖巧模样,比什麽都值得。
只是。跟回忆不同的是,在记忆里漂亮的场景,在这般绝对的黑暗与到处滴落不知名液体中,莹莹绿光就像是诡异故事里的鬼火,在水雾的折射之下,生出腌臜又惨淡的氛围与英雄迟暮的悲黝来。
悉悉索索的铁链拖动声传来,那是不堪重负的沉重物品在冰冷制品上刮蹭的刺耳。
过于寂静的空间里,水滴坠落的声音是那般的明显。
‘滴——嗒——’
‘嘀——嗒——’
洛冰河似是听到心脏跳动与血脉流动的震颤。
咽喉像是一瞬间被人捉住,莫名的不详紧抓他的心口,僵硬的脖子扭动时甚至发出‘咔嚓’的骨骼摩擦,鞋底的粘黏化为黄泉路上的鬼手,拉扯着他的裤脚。
他看到了什麽?
一个……坛子?
幽绿的火光像是犹嫌不够似的,清楚的映照出那人模样。
原本精致的面容枯槁得连柳树皮都不如,惨白的脸庞上黑黝黝的留下大块血洞,失了色的唇干涸着,仅能凭借不知何时会滴落的‘水’浅浅润喉。
仅剩的半颗眼睛连眼帘都掀不起来,从中激射出淬着毒丶裹着怨丶咬着血丶嚼着恨的,森冷杀意。
“沈……”
干哑的声音刚刚溢出,洛冰河心头一阵抽搐,瞬间跌落水中。
怎麽会这样。
怎麽可能这样。
他们……如何会走到这种地步?
沈清秋,你为何——
真成了这副毫无反抗之力的,凄惨。
心魔。
原来心魔伤人,是如此轻易。
他只是在不甘心,凭什麽要他一退再退,为什麽他不能将沈清秋锁在自己身边,让他再也飞不起来。
心魔……就直接让他看到,失去他的‘退步’後,沈清秋最为落败枯槁的模样。
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被人遗忘在这样的地方,忍受着暗无天日的孤寂,只能等着‘洛冰河’不知何时的到来。
甚至于……‘洛冰河’会不会带给他新的折磨与疼痛?会不会言语讥讽丶刻意为难?
道心尽碎丶不人不鬼。
八个字,字字血泪。
敢问明月何时照我。
可明月,早已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