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牌
事发突然,沈令仪被这变故扰得难以入眠。
她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踱步,黎医女倏然间失去联系,毫无音讯宛若人间蒸发,惹得她愈发忧心忡忡。
“按照原本的计划,黎医女投的不过是些药效浅薄的毒粉,怎麽演变到……”
沈令仪胡思乱想猜测道:“莫非是她临时变卦想要借太子之手毒害皇帝,却不料药膳被意外赐给了七皇子?”
“我倒觉着未必。”陆鸿晏摇摇头否道。
“御医论断剧毒藏在人参根-茎内,然而鸡汤事先刮掉的油腻子里,查出一味与之相冲的药材。”
沈令仪眉心蹙紧:“也就是说,不止一人想要趁机将太子扯下水来。”
好几盏油灯照亮着深夜书桌,陆鸿晏研究着线报们最新传递出的讯息,薄唇紧张地抿成一条直线。
沈令仪对医药的造诣在他面前,几乎可以说是班门弄斧,是故也只能够耐着性子,等候他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人参之所以能用以侍疾,乃是因为其有八百年之珍贵,太子特地献出表示孝顺心意。”
陆鸿晏擡手揉了揉眉心:“献礼的提议幕僚,事发後决然自刎府邸内;人参原本拥有者刘主簿,也被皇帝勒令即刻杖杀。”
刘主簿,沈令仪反复呢喃着,好熟悉的名字。
“那刘主簿可是名唤……刘兴隆?”
陆鸿晏手指微愣,眸里的疲惫如雾尽数散去,只剩纯粹的探究:“的确如此。”
心底里最坏的结果被证实,沈令仪懊恼着先前的疏漏,扶额苦笑着向他解释。
“是林祺然,此事定然与林祺然相关!”
沈令仪神色浮现起万分焦急,随即语重心长地嘱咐道:“琉璃院梳妆柜第二栏压着一张纸片,详细记录者一处民巷居所,你快点派人前往探查林祺然的安危!”
暗卫们即刻领命前往,她悬着的心依旧难以平静,来回踱步的速度甚至都加快些许。
陆鸿晏探究的眼眸始终凝视在她身上,复杂幽暗得深不可测,薄唇抿得更紧绷。
缄默半晌,沈令仪脚步倏忽停顿,转身张目。
“你怎会知晓林祺然?”
“你们何时恢复联系的?”
两道询问声同时响起,二人对视时瞳孔里都闪烁着费解之意,更多则是酝酿着难言的情绪。
油灯的烛火继续跳跃,沈令仪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换得对方心有灵犀般亦然勾起唇角。
漫长地几个时辰流逝,暗卫们到处搜查也没能找到林祺然的踪影,原本的住所三日前便已人去楼空。
陆鸿晏微叹:“看来是预谋已久。”
“那他会不会出事?”
沈令仪拳头握紧:“七殿下昏迷不醒,跟随的幕僚们全都树倒猢狲散,只怕他闪躲不及被逮住丧命。”
“我已加派人手前去搜查,他不似师父那般精通易容,想必几日内定然会有结果。”
陆鸿晏耐心地向她解释,也不动声色地将心底翻涌着的难受吞咽干净。
“他就是个行商坐贾的普通俗人,偏偏要来京都掺这趟浑水,夺嫡的风波他哪里看得清楚?”
沈令仪万分痛惜地继续抱怨着:“若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送命,往後我又该如何自处?”
两人已经将前因後果说开,她涌现的懊恼情绪也不必在陆鸿晏面前掩藏。
即使林祺然所有举动都是出自个人执念,然而三年锦城的知己情谊,沈令仪难以压制心底翻涌而出的愧疚难安。
“再着急也只能是徒劳。”陆鸿晏顺手拆开桌边香炉,将安神的熏香点燃,“阿跃不妨先冷静下来,我们一同思考对策。”
沈令仪何尝不知此为正解,她泄气般倚靠在殿内美人榻里,闭眸竭力平复着剧烈的呼吸。
良久,她的呼吸终于平缓,窗外也天光大亮。
陆鸿晏擡眸望着缩在软榻里安眠之人,微乎其微地轻轻叹息。
动乱期间彻夜未眠,时间也容不得他安然歇息。
陆鸿晏动作轻柔地将沈令仪横抱起来,放在床榻里盖好棉被。
他凑近距离,仔细地端详着沈令仪的眉眼。
操劳多年的时光,岁月在她的眼尾留下细纹,同沼泽地里残留的浅淡疤痕交相辉映。
在他看来,却是比水底惊鸿初见时还要美得动人心魄。
珍视的吻落在沈令仪额头,换得她微微皱眉哼-哼几声。
那些隐秘的醋意与难过,慢慢地消失殆尽。
想要东宫彻底倒台,就必须趁火打劫将其罪行和证据桩桩件件列举出来,彻底地摆在台面给皇帝看见。
青院可以不止是青院,还可以是太子意图谋权篡位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