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她赶上了约定的日子。
许默仰起头,任雨滴砸在脸上。
这场酝酿了三年的暴雨,终于要在今日落下。
在路过因斯布鲁克老城区时,许默还去了趟Westfriedhof公墓。
她凭着记忆穿过纵横交错的小径,找到了那尊墓碑。
十字架林立的碑群中,墓碑主人的名字缩在花岗岩一角。
「Lena(莱娜),2009-2022」
许默的指尖抚过凹陷的刻字,石料的冰凉渗进指腹。
她放下一枝崭新的白玫瑰,驻足在石碑前,直至眼泪决堤。
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许默重新放眼望向空旷的格伦希尔。
狂风卷着沙粒抽打在皮肤上,生疼。
此时的她一人伫立在雷暴下,血液仿若在逆流。
“韦烨燃——你在哪——”
喊声被雷声吞没,连回声都没留下。
许默并没有意外。
她站在原地,驻足许久未动。
她看着雷电在云间翻涌,看着这片被乌云覆盖的大地暗了又明丶明了又暗。
最终。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熟悉的弦乐前奏响起。
双脚并拢,许默的身体向右旋转,重心落在前脚掌,作出一个标准的华尔兹闭式位的起始姿势。
「今天一天又好像过了一年,又把自己锁在不存在的房间——」
她的左手虚搭,右手呈握状,小
暗的天空。
格伦希尔的旷暴而颤抖。
许默赤着脚,脚下的枯草已经被雨水浸透,冰凉刺骨。
她身上那件猩红色的丝绸舞裙紧紧贴在皮肤上,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焰,在灰绿色的山野中燃烧。
「讨厌这世上惯用面具一样的假笑,讨厌人们掩饰自己支离破碎——」
随着播放的歌曲节奏,许默的舞步与曲子相交。
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许默擡起手臂,仿佛搭在一个看不见的肩上,与无形的舞伴相握。雨水顺着她的手臂流下,像是透明的蛇缠绕着她的肌肤。
手机播放的歌曲几乎快被炸响的雷声吞没。
「就在黑夜跳舞,自在漫步,一寸一寸驱散这一座城的孤独——」
许默开始旋转,湿透的红裙展开成一个完美的圆,水珠从裙摆甩出,在空中形成短暂的光晕。
伴随着音乐,还有风雨的呼啸和远处滚动的雷鸣。
突然一个踉跄。右脚陷入泥泞的刹那,许默看见自己年少时的倒影。
七年前。
在清大的教室里,韦烨燃笨拙地踩了她的脚。
“对不起,奥若拉,”他涨红了脸,“我真的不会跳舞。”
许默记得自己当时笑得蹲在地上,那个在实验室里游刃有馀的学长,居然被基本舞步难倒了。
“放轻松,”她当时说,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你面前的就是我,仅此而已。”
「就在黑夜跳舞,到日出,迎来鲜红色盛开——」
许默在雨中旋转得更快了,回忆像闪电一样击中她。
韦烨燃学得很快,两周时间他就能带着她完成一整套维也纳华尔兹。他们约定,等从格伦希尔回来,要去维也纳跳一支真正的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