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婚姻出现问题的时候,我还年轻,自顾不暇,后?来?允竞的母亲出了事,我又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让允竞独自走了很久,指责我当时不够关心他也好?,现在事后?才来?挽救也罢,我都承认,也很后?悔,所以?作为他唯一剩下的亲人,这个紧要的关头,我绝对不能让他再自找麻烦。”
所有人都在想着阶级跃迁,最起码也要保持原有不再滑落,没有人不自私,也没有长?辈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孩子被卷入下坠的旋涡。
他们支持周允竞去恋爱,但对方?不能是这种家庭背景,尤其是当周允竞向她主动介绍起许熙时,她知道他认了真,不只是简单的玩玩而?已。
于是她私下调查,越了解,眉头就皱的越深,这出乎意料,也不在计划之?中。
周允竞的情况太特殊,许多人都盯着他,试图找出他的纰漏,根据他的表现来?评估应该站在哪一方?,站队后?又下注多少。
婚恋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而?是将两个家庭、两个集体?进?行捆绑。更好?的女孩有千千万万,即使不能带来?助力,也不应该是一颗随时存在隐患的炸弹,不应该是他的履历“污点”。
许熙回忆起当初余启的那句话,“他们会帮助修剪掉多余的枝桠,而?周允竞只需要坚定不移地沿着主干、朝着唯一的目标前行”。
当时她听得似懂非懂,现在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就是多余的枝桠,是麻烦,是拖累。
包间内没有窗户,四周的墙像是排山倒海般向她挤压过?来?,令人喘不过?气,许熙觉得大脑在窒息,却又将对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家境干净清白,我们都不会有任何意见,但偏偏你的家人。”姜行烨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像是不忍似的,但即使她没有说完,许熙也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他们并不歧视她的物质条件,而?是不能接受来?自原生家庭的精神落后?。
她没有任何问题,而?只是拥有这样的出身,许熙感到难受,就像刚才姜行烨夸奖她时那样的难受。
许熙宁愿周允竞的家人直接干脆利落地让她滚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和声细语地跟她交流,实际上却温柔如刀,一点一点割着她的自尊和心脏。
许熙尽量保持着平静,问:“周允竞知道您今天来?见我,说这些吗?”
姜行烨神色顿了顿。
许熙明白了,这是她身为长?辈的个人行为,周允竞并不知情。
许熙站起身:“我知道我的家庭不好?,但我认为也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如果今天的话同样是周允竞的意思,您让他直接告诉我。”
即使许熙不常看恋爱剧,也知道主角们常常因?为缺乏沟通产生误会,最终导致遗憾的结局。
她不愿意犯这样的错误,也不再是那个当初和周泰对话时,轻易便能被三言两语扰动到方?寸大乱的人,所以?她要听周允竞怎么说。
她甚至在出门的时候,还能镇定地拿出手机,向班主任发去迟到的解释消息。
直到她暴露在冬日的寒风中,走在路上,干枯的黑树枝咵拉一声断裂下来?。
她垂眼向下才发现。
手在抖。
回去正是第一节晚自习下课。
冬季教?室里空气不好,许多人开窗通风,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聊天。
许熙路过的时候被人拽了一下,险些?踉跄,回过头,发现是魏杰。
“哎,别?碰瓷啊,我可?没用力,”魏杰收回手,见她站稳,“想什么?呢,叫了你两声,没听见?”
许熙的确没有听到?,刚刚才回过神。
魏杰没察觉她的异样,只问?自己好奇的事:“今天下午你跟孙莹莹去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她只哭,问?也不说?,那男的那么?差劲?”
说?完努了努嘴,示意教?室内,曹一恒正轻声安慰着孙莹莹。
旁边的冷茁壮趴着栏杆:“还是不要打听女孩子的私事吧……”
魏杰“啧”一声,拍他?背了一巴掌,冷茁壮委屈地从喉咙里呜了下。
魏杰与曹一恒相处的模式是拌嘴,对这个傻大个则是单方?面的“欺负”。
再一抬头,范国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面容看起来挺严肃,魏杰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事,刚立正紧张,就听见范国明说?:“冷茁壮,你来办公室一趟。”
冷茁壮回来的时候已经上?了课,接下来的整整几小时,他?一言不发,坐在座位上?长久地发呆。
即使魏杰询问?,他?也看上?去爱答不理,一直不回答。
直到?放学,魏杰终于来了火,挎上?书包踢了脚自己的凳子:“操!一个二?个都跟没张嘴一样,说?话真费劲,不把老子当?朋友就算了!”
然后推门就走。
只剩下看过去的吃瓜同学,和欲言又止的冷茁壮。
接下来的两天,冷茁壮都没有来学校。
魏杰后来才知道,冷茁壮的爷爷去世了。
冷茁壮的父母在他?尚未断奶时,便常年在外务工,一年顶多只回来一次,在家呆上?匆匆的几天,甚至为了能多赚些?钱,有些?年份连农历新年都不回家。
视频通讯未普及前,冷茁壮记忆中父母的面容很模糊,他?自幼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如此度过十八年,比起孙辈更像是他?们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