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家团圆的日子,秦老夫人命人做了珍馐好菜,让田嬷嬷去将军府请秦昭。
秦昭闭门不见,只在厢房里对着画卷出神。
屋内冷冷清清,毫无人烟气息,少了怜香,他这人生过的毫无意义,人愈发的清癯,虽依旧俊美,却浑身都是冷意。
外面不知何时飘了雪花。
纷纷扬扬,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秦昭瞥了眼,随后看向画卷。
“怜香,大半年了,他们一直说你不在人世,爷怎就不相信呢,这么多个日子,你也未曾入爷的梦境,可是怪爷那日回去迟了。”
他垂首,笑着笑着,涕泪横流。
秦昭坐在椅内,将画卷抱在怀里,好像抱着怜香那般。
雪压枝头,便听到咔吧一声脆响,树枝断裂。
廊下多了道身影,楚翎羽提着酒,依在窗外,看着屋内那人落寞身影。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醉解千愁,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这天下好女子千千万,你何苦来载。”
楚翎羽正要迈步进来,却被秦昭挡住。
秦昭道,“这是我夫人的卧房,你不能进来,出去。”
“是是是,我不进去,你总不能让我在大雪天里挨着冷吃酒吧,有你这么待客的吗?”楚翎羽笑笑。
这人啊,一旦入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尤其是秦昭这样的,若是谢怜香当真死了,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秦昭喝了半坛子酒,醉的两眼模糊,夜空中,似乎浮现了怜香的面孔。
他伸手,想触碰,结果指尖一点即碎。
“别走,别离开我,”男人脸颊落下两行清泪,接着被风风干。
除夕夜,秦昭入宫,面见太子,君臣寒暄小半日,待秦昭从宫城出来,街巷已是人间万象。
烟花爆竹噼里啪啦,街巷上到处都是孩童。
他曾经也想和怜香有个可爱的孩子,可惜,一切终成泡影。
听闻南齐的太上皇寻到了失踪多年的女儿,得此大喜事,太上皇命皇帝大赦天下,宴请四方来客,只为了让世人仰视他尊贵的小公主。
大楚这边自然也接道邀请函。
太子将重任交给秦昭,明面是去赴宴,实际是想让他走出去散散心,省得憋坏了自己。
秦昭领命,动身前往南齐。
年关刚过,南齐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从宫城一直延伸到五大街,铺了红毯,齐宣帝的意思,这流水宴要摆个七七四十九日,要是能摆上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
他实在惊喜,有生之年,实在没想到能寻回女儿。
当年宫变,皇后失踪,那牵机阁便是给宣帝办事,老阁主楚岱山效忠于宣帝,这些年一直在查先皇后的踪迹。
好容易查到人被大楚皇帝带走,藏在宫内,那时节,先皇后已怀着宣帝的孩子。
那孩子甫一出生便被送到太傅府上,没想到太傅的儿媳沈夫人以为那孩子是丈夫在外的私生子,命人悄没声息的给丢到乡野。
被姚村的一户农家夫妇抱走。
就这么一直养大。
之后种种因缘际会,实在是过于巧合。
铜镜里,映出个绝色温婉佳人,琼鼻樱唇,眉宇拢着淡淡的哀愁,肌肤白嫩如新雪,穿着素雅宫装,俏生生的坐在妆奁前。
宫女儿给她梳妆。
外间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熟悉的声音,“阿姐,你看我编了什么。”
少年身量修长,如修竹一般,这两年长得愈发俊秀,漆黑眉眼,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她看向少年,杏眸里不知何时浸上水雾。
“变的小兔子,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长生这手艺还是一如既往。”
“阿姐,送给你。”
少年如今长到脖颈处,还不到十岁,却已然能看到舒朗轮廓,五官很是出挑,一身锦衣衬的像个富家小少爷。
少年便是谢长生。
当日并未葬身在山匪手中,而是被楚岱山的人救下,暗中藏起来,原本想借着长生,将谢怜香带到南齐,哪成想,这人被萧无垢抢先一步带走。
这一耽搁,贻误了一年光景。
怜香无数次生出庆幸,阿弟没事,与秦昭也无干系,可想到秦昭。
她心口便被撕裂般疼的受不住。
世事无常,她与秦昭此生无缘再见,而如今自己得知身世,也知晓为何那日在倚梅殿,文德皇帝会那般失控。
他们爱着同一个女子,便是怜香的亲生母亲。
难怪会将她错认成南齐先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