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他没说话,明摆是个犟脾气,好在不爱找事,教导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点着许航那块,言辞恳切地咆哮:“我真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背上处分开除回家,都知道家里头不容易,但你们要对得起家里,对得起你自己。我知道很多同学刚来城里,容易接收到乱七八糟的信息,但你要学着自己分辨是非对错!是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而不是变成一颗坏汤的老鼠屎,等到将来毕业了,别人光鲜亮丽,一身敞亮,说出去都是拼搏努力,而你还是地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到时候後悔也晚了!打个架是开心了,没事对女生评头论足,当女生是呼朋唤友的噱头,你们自己脸上有光吗?有光吗!不觉得丢人吗!好好想想初中拼命学习努力考到一高到底是为什麽!想不明白就给我卷铺盖爱回哪回哪去!一高庙小装不下你们!”
他说完,三四班的班主任来了,主任一挥手,“骂人动手的一人六千字检讨,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去念。这是你们有些人最後一次机会,下次再有这个情况,处分开除一个都逃不掉!”
不知道四班班主任什麽情况,李明兰带着她班的四个学生走了一段路停到棵高耸的杨树下,冷飕飕的风中,严肃的视线一个一个打量过去,心里明镜似的。
“少年意气最容易让年轻人失去理智,”李明兰说,“我知道你们几个都不是那种爱挑事的孩子,但,你们现在是学生,任何情况下一定要先求助大人。我自认为是一个明事理的老师,不会偏颇也不会偏袒。我希望这类事下不为例,尤其是你郑照,加罚教室卫生一个月,如果再次出现这种情况,因你扣除班级集体荣誉分,就给我回家去。”
回到高一楼,乔落看见四班许航那几个垂头丧气地拿着课本站在门外窗边。
四班班主任老高在训话:“人家身体是坐着的!灵魂却是站着的!而你们!站着还不如坐着……”
李明兰看过去一眼,领着他们四个直接进班。
快放学,郑照转过头,认真地说:“对不起啊,”李抒意也转过身,“对不起,让你俩平白跟着挨骂,还差点被欺负。”
乔落脸色微泛白,她偏头看眼半节课过去仍旧阴寒着脸的陈川,缓缓挪开,垂下眼皮。
轮椅好不容易离开校门口的大量走读学生,快到面包车旁,乔落跟陈川还是没说一句话。
何必言发了短信说他晚走不用等。
徐美好听见的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脸上表情如常,透过镜子看後头那俩。
等车顺利开出人多的地方,她问:“怎麽了?你俩心情不好?”
车外风声猛烈,一截一截光打进来,陈川靠在椅背上,他往前看眼,又转过头把乔落看了眼,探手去摸了盒烟,倒出一根含在嘴里用牙齿咬住,没点火,纯过瘾。
“没什麽事,学累了,”他回答,过会儿,偏些头,小声问,“你怎麽样,还好吗。”
乔落不知道为什麽有点委屈,说不上来的难受,但她脸上依然面无表情:“没事,很好。”
陈川嗯了声,叼着烟,散漫地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半道上,徐美好在家附近中医药店路边停车,“乔落的中药没了,我去拿一下。”
车内就剩下两个人。
乔落侧头往外看,陈川後脑勺蹭着椅背转过来,盯着她的脸。
後知後觉,乔落看过去。
陈川眼皮耷拉下来,咬着烟头,含糊地说:“我是在烦我墨迹去晚了,对不起。”
乔落一顿,“你不用道歉。”
这种事情一定会发生,不是许航也会是其他人,或早或晚都与他没关系。
她胸口闷闷的疼,明明是他人过错,与他毫无干系,为什麽要道歉。
路过的学生发出你追我赶的嬉闹声,行驶而去的车灯光忽闪进车内,两人望着彼此都没再说话。
安静的,慢慢的,长久的。
光线忽明忽暗,乔落渐渐有些看不懂陈川眼中深处的情愫。
良久,陈川拿开烟,把她的脸推回去,“小狗,你别这麽看我,跟上刑似的。”
什麽叫上刑,神经病,乔落不乐意地躲开,“你也别那麽看我。”
“我怎麽看你了?”
“我让你别看我。”
陈川凝她,轻啧声,“这麽牛?开始管我看什麽了?”
药店里的徐美好见车内那俩在拌嘴,应该是和解了,提着中药上车,扔给後座的陈川,啓动车往家开。
车外的寒风还是很大,陈川的膝盖蹭着她空荡荡的裤脚。
“陈川。”
她的声不大,不仔细听容易淹没在杂音中。
但陈川照样听见了。
他慢吞吞偏过头,“嗯?”了声。
乔落翕张两下唇,声音更细更小,跟羽毛落地似的两个字漫出唇瓣。
“谢谢。”
“不是,你现在怎麽这麽肉麻,”陈川冷淡着神色,探身将窗开个小小的缝隙,回来时稍顿,风吹起她的发尾,他的额前碎发,两人距离不过一指,乔落眨眼,他的目光深沉,声却照例寡冷,“乔落,我不想听这个,你更不用说。”
话中好象有其他含义,乔落轻微蹙眉,没等理解清楚意思,陈川已经回去坐正。
驾驶位的徐美好刹车,转过身看他俩,“下车下车,到家了。”
副食店内,赵明让正在上薯片,听见车响,他麻溜放上去窜出来,“川哥,乔落,美好姐!哎,老何呢?”
陈川推着轮椅:“他骑车。”
“什麽毛病,这麽冷的天有车不坐,”赵明让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