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先眼皮一掀,又去看地上还在老老实实捡东西的人。
油糕和糖块从纸包里洒落出来,临殊馀光瞧了一眼,也没准备再去捡。底下忽然一道黑影快速闪过,临殊眉头轻皱,定睛一看,那黑影又快速来回。
地上的油糕明显少了几个。
她默了默,一时了然,没想再管。头上却又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那些吃食,你就这麽不要了?”
她停下手中动作,擡头与人视线对上。成先却是一副审视模样,眸色如霜雪一般阴冷。
临殊眼睛一跳,心中猜测这人莫不是又要发作了。
正在两人僵对之际,那黑影又在偷摸着捞取地上的食物,成先眼色一转,脚下瞬间一踩,将那黑影钉在地上。
“啊……唔……”一道稚嫩的痛吟声响起,临殊忙得掀开一旁遮掩的摊布,果不其然,一个衣衫褴褛的黑瘦小孩儿正躲在下面。
临殊沉了声色,瞪了成先一眼,“不过是个孩子,你快松脚。”
听闻这话,成先反而又下了力气,痛得那小孩儿直叫唤。
一向从容的临殊有些怒了,她滚了滚喉咙,抿了抿嘴唇,觑向成先:“你这是在做什麽!”
成先却冷呵一声,道:“做什麽,我不过是在教他做人的原则罢了。不是他的东西,就是死了也碰不得。”
“荒谬!”临殊简直要被这人气笑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人,随後一个扫腿将他的脚踢开,她下手力气重,倒没想到成先用力不过两三成,险些将人踢倒。
成先稳了稳身子,不可置信地瞪望着临殊,一是没想到她竟然敢亲自对抗自己,二是没想到此人竟然也有极好的身手。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你可知道君臣之礼!”
临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只侍奉我想要的君。”这话当真是大逆不道了,如若他将此话转给陛下听,且不说是吴江世子这个人,吴江之地尽皆屠没也未可知。
成先咽下一口水,藏在袖子後的一双手不禁攥紧了拳头。脑中思绪宛转,他忽地觉得一种荒谬,眼前这个浮萍之臣,竟因为一个街边乞儿而违抗自己,甚至觉着自己的法则无可指摘。
临殊却没再纠结这个事情,她蹲下身子,掀开布帘低声对小孩道:“你别怕,拿着这些糕点乖乖回家去……”说着,她忽地又想起什麽,从自己怀里掏了掏,随後将一个精致荷包递给小孩,
“拿好了,可别被坏人抢骗去了。”
里面的小孩呆愣愣的看着临殊,没想到面前这个气质矜贵的人竟然如果关怀自己。
“接住啊。”见人还在愣神没反应,临殊晃了晃手中的荷包。
小孩干瘦的手试探着往前伸,接住荷包後猛地又往後缩,见临殊是好意这才松一口气。
身後的成先借着掀开的一角摊布窥视着一切,冷咧着一边嘴角。
临殊挥了挥手,示意小孩离去,那小孩也不犹豫,怀揣着食物和临殊的荷包,赶忙着从背後离去。
成先一面瞧着那小孩儿脚步匆匆的背影,一面寒凉道:“你可知道违背我命令的下场。”
临殊眼皮轻掀,“您要责罚便责罚好了。”
成先被这话一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他袖子一甩,再不顾人,直直地往前走去。
经此一番,成先再没了逛街的心思,本就心里不顺,一回头瞥见临殊淡然模样,心中更是气愤。
凭什麽……
凭什麽这人敢如此恣意,凭什麽要为那小孩儿违抗自己,又凭什麽……他当初不是就被虐待丶被责罚丶被欺负了吗……
他不能忍受,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他能早一点遇上这样的人……成先忽地摇了摇头,恍觉自己的荒谬,他竟然忍不住又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
在寂寂深宫的无数次里,他日盼夜盼,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救赎降临。
临殊眼看成先整个人的气质又阴沉起来。先前东瞧西望,如今却好似对一切都失了兴致。
路过一家酒楼,成先忽地驻足,转眼瞥了身後的临殊一眼,随後就要进去。
临殊只好又跟上去。只是人才迈了半步,成先忽地丢给她一句话:
“你去将方才所丢的东西,重新给我买回来。”
临殊一怔,皱了皱眉头。她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她瞪了成先一眼,随後自往回走。此时人都往前,偏她一人逆行,推推搡搡间,她真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空隙处,她挤出身去,正要休息半瞬,忽地一个布袋罩头,临殊人正要反抗,却不想来人下手极狠,一道闷棍下来,临殊立时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