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习惯了,一长途跋涉她就这样,惯养大的娇娇女。
她读大学时,他们去旅行,下了飞机她就说不动话,饭也懒得吃了,把自己闷在酒店套房里睡觉,要哄半天才肯起身。
周覆聊家常的口吻:“李老师,你和程老师是教一个年级的?”
“对,本来这学期她要带高二的语文,我教数学。”李峥说。
不知道他想起了些什麽,喃喃重复了遍,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大清:“哦,教语文很好,她的文学素养不错的。”
李峥趁机给他道个歉:“刚才程老师没认出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周覆虚应笑笑:“没事,这麽多年没见了,小学妹把我忘了也很正常,又不是多要紧的人,是吧?”
他语气伤感,但不知道这个“是吧”是在问谁。
而李峥只怀疑,这个周委员样貌出衆,像他班上的小女孩迷恋的日本初生代男偶像,能把非常主观的审美统一成客观标准,眼神活络,还很会讲话。
往回倒几年,放在大学校园里,应该在女孩儿身上无往不利的人物。
不见她否认,程江雪眨了下眼:“是,老早就忘了。”
她尾音咬得很重,化成棉絮般的实质,顺着空气钻进他的喉咙,噎了好长时间。
两个人都把对方擡得很高,但更像是结了不小的梁子,互相看不惯似的。
李峥在男女之事上的经历一片空白,猜不出来。
吴校长得知他们快到了,事先站在三岔路口处等,眼看熟悉的车开过来,招了招手。
周覆在他面前停下,他打开後面的门上车,先表示了感谢:“周委员,今天麻烦你了。”
“顺便的事,您别放心上。”周覆眉目疏朗地笑了笑,“再说了,公家的车有那麽好开的?总得服务好人民群衆。”
吴校长也跟着笑了,周覆是省里调下来的组织员,主管党建的同时,还负责白水乡的扶贫工作。
来之前就听说,这位是选调生,家里背景很不一般,原先他们还刻板印象,觉得这公子哥儿脾气不会小,大约是个难讲话的。
但周覆来了半年多,和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得相当好,身上半点架子也没有。
他又和两位来支教的老师打招呼,做了个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程江雪,叫我小程就好。”程江雪笑着说。
吴校长点头:“欢迎你们,程老师,听说你是f大的文学硕士,高材生啊。”
程江雪当即表态:“不敢当,李老师水平也很高的,既然来了,这一年我们一定竭尽所能,把学生们的成绩提上去。”
“好好好。”吴校长欣慰地说,“工作的事不急,先把你们安顿下来。是这样,学校只剩一间男老师的宿舍,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住到镇政府的干部宿舍去,好在离得也不远,我跟办公室打过招呼了。”
在哪儿住都不要紧,只要是安全的地方。
程江雪没意见,很快答应。
吴校长说:“周委员,那就再辛苦你,顺路带程老师去宿舍,我领李老师回学校。”
“好。”周覆公事公办地答。
等一下。
周覆被调到这儿,是不是他也住在宿舍?他能住得了吗?
程江雪的脑子奔波坏了,到现在才转过这个弯,她慌张地去叫吴校长:“那个。。。。。。”
车内的气氛尴尬了一阵子,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後文。
吴校长也和蔼地问:“程老师还有什麽问题吗?”
现在拒绝好像来不及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白水镇的宿舍楼大一点,不用每天和他照面。
一番思想斗争之後,程江雪摇摇头,慢半拍地表示:“没事,我想说,那就谢谢周委员了。”
“小程老师真是客气。”
周覆的调子懒洋洋的,不用看见他的正面,程江雪都知道他正擡着唇,漫不经心地笑。
那个笑容里是住着风的,能把人带去遥远美丽的地方,她曾深深迷恋他那个表情。
但分手後才明白,有的人生来自由散漫,注定只能被观赏和体验。
她只是侥幸涉险而过,那并不表示她能独占这座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