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
尹姿松下心,侧耳听着打在伞面上的哒哒雨声:“仲公子您真的还要在外面走一会儿吗?雨越来越大了。”
点头,没有言语。
尹姿不介意某人不说话,反正她的话最多:“您知道赵风客寓在哪个方向吗?”挠了挠头,羞涩一笑,“我……忘了怎麽走了。”
还是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既然如此,尹姿就不客气了,大咧咧说道:“仲公子送我一程可好?”
又是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却是除了雨声脚步声,一句交谈声都没有,走了好久终于见到赵风客寓,尹姿惊喜嚷了声:“看到了。”
侧头,刚好瞥见年轻的田氏东主左肩已经湿了一大块,微微扬起眼眸,尹姿才晓得头顶的油伞伞面不似想象的那麽宽大,而身侧那人风寒未愈,宁愿自己的身上被雨水打湿,也要把伞面全部倾向在自己这边给她遮风挡雨。
如此心细纯善寡言的贵介子弟,尹姿忽然内心很是愧疚,愧疚自己不该利用他的善良为自己遮一路的雨。
擡起手,尹姿轻轻将伞柄朝左边推了推,让伞面罩住湿透了的左肩。
在准备跑出油伞前,尹姿踮起脚尖贴着田骁耳朵根,说了句:“仲公子,你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人。你自己知道吗?”
未及田骁答复,尹姿已经重新将夸大的袖子挡在头顶朝前方赵风客寓飞驰而去,留下一句肺腑的感谢:“多谢仲公子伞,回去路上您别再让雨水打湿了身子。”
田骁举着伞端立原地,凝眸紧紧盯着前方疾驰的一道背影,直到人消失在客寓不见,他才转过身安静地朝田府走去。
*
回到客寓,头发幸亏没怎麽湿,尹姿在楼下刚好碰见店小二,给了他几枚即墨刀,让他帮烧了桶热水送到房里。
换好一身干衣服,尹姿泡着脚,身子往後一仰靠在大腰枕上,眼皮一沉便如此姿势地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听见门外有说话声,随即听见咚咚的敲门声,尹姿猛地睁开眼睛:“谁?”
“尹公子,是我,田冬。”门外的人恭敬地说,“大先生让我接您去府上议事。”
“好。请多等我一会儿。”尹姿坐直身子,手忙脚乱擦脚,结果看见双脚的皮被泡得皱巴巴的。
收拾好,尹姿带着皮厘一起坐上田府的轺车,一路都在揉太阳xue。
没睡饱啊。
去了田府,只见到品菽一人。
品菽歉意地说:“仲公子又发了高热刚服药睡下。”
尹姿知道内里缘由,忙关心问道:“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品菽摇头,轻轻自责道,“老夫不该让公子下着雨还往外面去。”
闻言尹姿也跟着暗暗自责,心想等今儿事情忙完再登门探望。
收起思绪,尹姿说回正事:“大先生,仲公子答应了吗?”
“答应了。”品菽捋须表情轻松,和蔼地说,“仲公子交代让老夫听候小公子差遣。”
“大先生折煞晚辈。”尹姿惊恐,忙说,“盐上面的事您是前辈自然由您拿主意做安排,晚辈只需要一个信号。”
“请公子直言。”品菽说话极直爽。
“当田氏把别家盐库里的存盐吃掉八成时,请大先生派人给晚辈传个口信。”尹姿言简意赅道,“晚辈好及时拿出一点‘煽风点火’的看家本事来。”
“公子的看家本事有两个,不只是说书,还是观星?”品菽含笑着开起玩笑。
身为田氏大族的总执事,品菽自然也听闻过赵人尹姿的传奇故事,自从夜里便宴上东主说出此尹姿便是公子炽口中的彼尹姿後,品菽便觉得尹姿此人妙,妙的合情合理。
尹姿无奈叹息:“说书和观星,这辈子晚辈都不能做了,一个画了押一个发了誓。时下不能讲故事……只能凭借这张嘴给即墨的富商豪贾们讲点真理。”
金融真理,财富真理。
品菽莫名地尹姿很放心很信任,没有过问细节,而是慈和地说:“四天,田氏就能吃掉市面上全部精盐。”
此话很是轻描淡写,引发的後果却不可想象。
“那盐户盐场那边呢?”尹姿追问。
“仲公子亲自出面。”品菽神情自信中带着崇拜,“仲公子在中小盐户心中口碑极好。”
“这我信。”尹姿重重点头,“先前走访,盐户们对仲公子的褒奖在晚辈耳畔络绎不绝。”
很独特的形容。
品菽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出声,也不吝夸奖:“小公子妙人也趣人也。”
*
这四天尹姿一直在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