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瞪大狗眼睛看清楚,这手朝尹姿走来。
“喂我给你钱,你别打他,东主交代。”没皮厘在身边,尹姿不敢轻易惹这种莽夫,于金钱攻略。
“那你愿意出多。”打手果然问。
电光石火见,尹姿立即明白这个被打的孩子受过阉刑,小就是被送入权贵府中做太监,
尹姿推测这个可怜崽更可怜的应当是从王宫或者豪府或主动逃跑或被动逃跑後,辗转来到郎艳坊这种出卖'身体的地方谋生。
欷歔一叹,转念又想,茫茫天地给他们的容身之地其实小之又小,听刚才他们的对话,这孩子应该没被逼上卖身这个程度,而是做了最卑贱的跑堂夥计。
尹姿收回神,反问:“你想要多少?”
“二十枚赵刀。”打手狮子大张口,二十枚赵刀是盐店普通小夥计一个月的月钱。
尹姿明白这要她爽快给出这二十枚赵刀,这打手灰立即坐地起价,于是她还价:“我是穷鬼,我只有五枚赵刀,你要不要。”
“贼他娘你敢耍小爷。”打手动怒,举起鞭子就狠狠抽走躺在地上的男孩身上,男孩疼得尖叫,嗓子很细很尖,绝非正常的声调,再次证明他阉过身子。
“不要算了,”尹姿作势要跳下墙离开,“我换个别的清净地方,再花两枚赵刀买壶酒喝,比白给你五枚赵刀爽多了。”
“慢着。”打手叫住尹姿,“五枚赵刀就五枚赵刀,便宜你了。”
谈判成功,尹姿解开钱袋拿出五枚赵刀丢过去,打手捡起来,路过被打的男孩还啐了口痰:“今天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小爷非打你个半残,”停顿,鄙夷嘲讽,“不对你已经是个半残。”
打手走後,尹姿见那男孩趴在地上一直没站起来,急声问:“喂小兄弟你能不能站起来,能的话快回去上点药。”
男孩在地上垂死挣扎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站起来,无奈尹姿只好跳下墙,待走进才瞧见他新伤旧疤密布全身,不用想一定经常遭到毒打。
尹姿快步来到他身边准备将他扶起,结果看清他的脸後,惊愕道:“小万子怎麽是你?你不是应该在云养君府上吗?”
闻言,小万子艰难睁开眼,盯着尹姿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并没有认出他。
尹姿便对他说:“去年我和我二哥哥,也就是田氏仲公子田骁一同去云养君府上赴宴,是你告诉我们韩恕那天男扮女装,要我们当心,你忘啦。”
终于小万子记起来,虚弱中强力挤出一丝微笑:“原来是先生。”
“对,是我。”尹姿扶着他坐起,“小兄弟你怎麽来邯郸了?”
小万子声音虚弱地讲起旧事:“云养君得了疯病,韩王派军队送他回封地,但只给他留了两个奴婢,其馀太监婢女以及一衆家妾或遣散或被送给别的王公大臣,或者……直接活埋,”忧伤低声哭泣,“先生我……是从土里爬出来一路逃到邯郸的。”
果然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韩恕得疯病之事,尹姿自然知晓,只是万万没想到主子失势後他的奴仆下场会如此凄惨。
“那你怎麽会来到郎艳坊呢?”尹姿小心翼翼问,“这里能扒掉你一层皮。”
“我也不想来这种地方谋生,可是……”小万子扣着指甲,语气中是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认命妥协,“阿仓……他只有这一个本事能养活自已,在云养君府时所有奴仆都欺负我,就他一人从不欺负我还很照顾我,这次也是他把我从土了挖出来的,我要报答他,他去哪我就去哪。”
阿仓。
尹姿蓦地记起来,这不就韩恕的男妾,在云养君府在自已面前各种献媚想让自已向韩恕要走他的那个妖艳男子麽。
思及此,尹姿弄明白小万子口中的“本事”是指什麽——这个自称妾身的阿仓的确很会伺候男人。
“小兄弟,郎艳坊兴许对你同乡而言是宝地,但于你而言绝对是泥潭,”尹姿苦口婆心劝说,“邯郸比新郑繁华开明,谋生机会也比新郑多,你另选一个生计,别在泥潭越陷越深。”
“先生,我也想离开。”小万子咳了一点血,“可是我没有钱给自已赎身。”
“若赎了身,小兄弟想去哪里想做什麽?”尹姿问。
“去马场,学御马,学驭车。”小万子有些憧憬地说,“我从小就喜欢马,以前我想上战场利君功当百夫长,被净身後我就想给云养君当车夫,天天有马车驾。”
“这个志向好。赵国也有许多马场,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只要不是混日子,尹姿可以给予帮助,她决定,“小兄弟当初在云养君府我赠你一金你没要,今日我为你赎身。”
“先生。”小万子腾地擡头看着尹姿,“您的大恩小万子无以为报。”嗫嚅着哀求,“先生能不能也为阿仓赎身。”
知晓自已的要求很过分,小万子立即说:“我们一定会努力挣钱还先生的赎金。”
“行吧。”尹姿点头,打算好人做到底,“带我去见郎艳坊东主。”
话音一落,小万子挣扎着捡起一根树枝撑着身子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