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是真饿了,在确认明昕不介意他坐在对面後,以一种很斯文的架势飞速扫光盘子里的红烩意面。
“我叫明昕,日月明,日斤昕。”明昕等他吃完後说。
小提琴手眼里似有得色一闪而过,太快了,她没有看清。
後来文森特坦白,说这场搭讪其实是搭讪文化里很常见的套路:瑞奇负责骚扰,文森特负责解救,玩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只要配合得当,很容易让猎物对後者産生本能的依赖。
只是当时的明昕一无所知。
“我是文森特,你好。”小提琴手也自我介绍,又低声嘟囔了句什麽,不是中文也不是英语,像倒放的音频。
明昕:“?”
文森特笑着摇头,意思是这不重要。
不重要就不重要吧,明昕也没纠结,想着既然互通了姓名,那刚才的问题应该可以问出口了。
“你说我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车,怎麽看出来的?”
“是你自己告诉了我,”文森特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得意道,“我不仅知道你坐了一整天的车,还知道你前几天玩了攀岩和蹦极,昨天玩了跳伞。”
明昕心中一凛。
第一反应是被跟踪了。
在地球的另外一面孤身旅行,最首要的就是安全问题,东方面孔在治安欠缺的国度本就是和善可欺的代名词,明昕始终绷了根弦在脑子里。
不过这个结论又很快被她推翻——眼前人的相貌实在过于出挑,如果他曾在她身边出没,明昕确信自己会记得。
“……我自己告诉了你?”
文森特点点头,含着笑意的目光缓缓扫过明昕,一种并不轻浮的被注视感。
“换种说法吧。是你的衣服褶皱告诉我,你今天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维持坐姿;而你眼眶周围的痕迹告诉我,你在二十四小时内戴过跳伞专用的护目镜;至于攀岩,是因为你手腕内侧有痕迹特殊的擦伤;还有蹦极,新手很容易因为姿势不当而导致脖子酸痛,所以你会不自觉地揉捏脖颈。”
全中,明昕十分惊讶:“歇洛克·福尔摩斯?”
“我只是比较善于观察,”文森特笑笑,“不过你的身体也告诉我,你并不擅长,或者说并不热爱这种让肾上腺素飙升的强刺激性活动,只是现在的你需要它,需要大量肾上腺素,让你找到活着的感觉……”
文森特越说声音越小,身体慢慢前倾,汪着水的眼里倒映着桌上的烛光。
明昕晃神。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文森特已经凑得很近了,近到她可以嗅到对方温热的吐息。
在她从小接受的生长环境里,这样的行为是轻佻的,理应拒绝。
但她放任了文森特的接近,没有躲开。
文森特猜得不错,她近期的确迷恋上了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刚刚的烦躁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体内激素水平持续低迷,她需要足够强大的刺激,才能驱逐烦躁,将干瘪的情绪重新唤醒。
就比如现在,一个足够漂亮,也足够合乎明昕胃口的男人,向她发出了暧昧的邀请。
“……你有心结,”文森特的声音极轻,“而我的住处恰好很近。”
明昕眼神忽闪。
在这个潮湿的雨夜,人生的分叉口猝不及防地摆到了她的面前。
向左一步,万劫不复,向右一步,回归原点。
两个月以来,明昕利用极限运动,反复徘徊生死两端,而与面前的男人相约一夜,不过是又一次崭新的冒险。
她好像是被蛊惑了,仿佛回到昨天,回到万米高空,只是这一次,她的背上没有伞包。
竭力克制住手指的颤抖,明昕故作镇定。
“我的确有心结。”
“你想怎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