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却闭了闭。
“人与人的缘分是有限的,用一点就少一点,用光了就只能永远不见了,何必强求。”
他的表情很淡,那双纯然黑色的瞳孔里也没有笑意,更没有那教科书般的含情脉脉,而是另外一种……很不好形容的复杂神色,皮囊依旧,可里面的住客已经换成了其他魂灵。
就好像话剧谢幕,她喜欢的角色被永恒地留在了台上,而演员在台下本有他自己的生活。
明昕眼圈唰地就红了,她偏开目光,没接钥匙,拇指与食指捏紧左手的婚戒。
“因为我喜欢你,”她嘴唇发着颤,答他前面的话,“……所以想见你。”
文森特似乎并不惊讶,只无奈地笑了下,那笑容近乎可以用宠溺来形容。
那是个很不‘文森特’的笑容,离她那麽远,又离她那麽近。
她以为文森特会劝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演技;又或者说这只是吊桥效应,不过是因为共同经历危险,让她误把紧张当爱情。
却没想到文森特只是很轻地叹息了声,拇指按上她的嘴唇,指尖带着咖啡的味道,加奶不加糖。
“你值得更好的。”
不是求婚那夜的重演,这一次,文森特没有凑上来。
只是她向来是个坦诚的人,经过昨夜,经过前几天,她确定自己是喜欢文森特的,她不想欺骗自己。
所以为了这份喜欢,她总要争取一次,最後一次。
不成功也没有关系,同不同意是文森特的事情,但有没有争取是她的事情,她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心意。
明昕咬紧牙关,等待气息平复,然後拨开文森特的手指。
“你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有限的,用光了就没有了,”明昕冷静地开口,“那现在还剩多少?今天是我们订婚的第四天,剩下的缘分匀一匀,再用三天够不够?”
文森特的目光陡然亮起。
那麽漂亮的一双猫眼,从黯淡无光,到神采奕奕。
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开视线,犹豫数秒,把钥匙项链重新系在颈间。
他的眼睛闭着,睫毛颤动,再睁开,她那含情脉脉的未婚夫又回来了,柳叶眉微颦,嘴角勾起的弧度却很温柔。
“我想到个地方。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的未婚妻。”他再次摊开掌心。
雨不知道什麽时候小了,他弯起的眼睛里有氤氲缭绕,他摊开的掌心里有彩虹倒影。
明昕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她看着文森特胳膊上刺眼的医用胶布,把戴着婚戒的手指放进他温热的掌心。
“我已经在这里了。”
就像今天的雍和宫飞檐画栋,前人的欲丶今人的念,万千信衆烧出几百年的香灰,也是差不多的缭绕人间。
文森特穿的衣服很休闲,袖口宽松,明昕一点一点挽上去。
时隔三年,她终于亲眼见到这条刀痕的真容。
食指长短,很细的一条疤,按照现代的医美技术水平,祛疤不是什麽难事,可文森特始终没有。
明昕把掌心贴上去。
“我已经在这里了。”她还是这麽说。
手机突然震了下,明昕马上回神,摸出手机,是来自金竹的电话。
她喂了声,却没听到金竹的声音,听到对面嘈杂无比,似乎是几个人在互相推脱。
明昕眉毛皱起来,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诸如绑架车祸之类的关键词,她看了文森特一眼,在对方疑惑的挑眉中摇摇头,强自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