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7
拉开厚重而绵软的被子,身体陷进床垫。
文森特捏着小熊睡衣的耳朵,慢慢凑过去,额头贴上明昕的背脊。
“睡前故事,要不要听?”文森特问。
明昕本来困得不行,闻言不得不抓住最後一丝清明,勉强点头。
“要听。”声音饱含困意。
对她的选择毫不意外,文森特笑了一声,施施然开口。
“你知道的,我是个流浪琴师,居无定所。在来到斯德洛格前,我遇到了夥吉卜赛人,我用小提琴与他们的风琴合奏,然後他们邀请我住进大篷车。”
明昕从迷蒙中清醒了点,眼睛眨了眨。
等下,吉卜赛人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吗,我还以为它只是文学创作的産物呢。
她想问这是你真实经历的过去,还是你编出来逗我开心的童话故事。
不过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真实也好,谎言也罢,她们不是那种追根究底的关系。
于是她只抓住了最不重点的重点问他:“……在你上一站的故事里,也有一位像我一样的未婚妻?”
“没有。”文森特马上答。
“好的。”明昕说。
“真的没有,”文森特有些急切地辩驳,“我的求婚对象,从来都只有你。”
他往前凑了些,胸膛虚虚笼住明昕的脊背,左手环过她的身体,捏住她戴着订婚戒指的指根。
这个距离就有些暧昧了,他身上又满是那股让她上头的味道,明昕屏息,不动声色地翻了个身,拯救了被对方的呼吸惹得酥麻的後颈。
“我说好的,我相信你。”明昕回他。
怀里一空,文森特不敢迎上去。
都怪窗帘太厚,他动摇的表情被藏在黑暗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看清。
半晌,文森特故作平稳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天他们在西伯利亚的冻土上跳舞唱歌,晚会结束後,我爬进隔壁的大篷车。”
那是个装修得十分有东正教意味的房车,深蓝的底色上挂满浅色的金饰,熏香浓厚。
车子正中的水晶球後,有看不出年纪的占卜师在阴影里端坐。
似乎对文森特的到来毫不意外,占卜师微笑着拢了拢肩上的毡毯,率先开口。
“您好,远方的来客。”
赶在文森特打招呼前,占卜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塔罗牌横向推开。
“选一张你的命运之牌,愿基督指引你回归本心。”
既来之则安之,文森特从善如流地落座,指了指最左边。
占卜师开牌:“歌德。”
文森特忍不住问:“什麽意思?”
占卜师却笑笑不说话,甚至把眼睛也闭上了。
“她的意思应该是让你掏钱吧,”明昕接过话头,“说你印堂发黑,除非买她的符,拿回家烧了温酒送服,保你平安顺遂,百病不生,不要668,不要998,只要五万块一口价。”
文森特笑出声。
“猜对了,那天我的确交出了身上所有的现金。”
放下最後一枚硬币,占卜师终于吝啬地睁开眼睛,将他交出的钱币统统拢进帽子里。
干枯的手指细细摩挲文森特选定的塔罗牌,水晶球的辉光影影绰绰,连带着占卜师的神情也跟着变幻莫测。
就在文森特终于耗尽耐心,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占卜师再次开口。
“您的一生,注定会被歌德的话语裹挟。”
“哪一句?”
“我爱你,与你无关。”
纵使文森特再怎麽涵养良好,这时候也被占卜师溜得有点生气了,他不太在乎钱,却在乎时间,要不是在占卜师这里耽搁太久,他早就与营地里的其他人打得火热,这时候至少能得到半首歌的故事。
不想再听占卜师废话,文森特转身就走,只在推门前礼貌点头。
“多谢女巫小姐的谶言,我会多注意一点,别在流浪中爱上什麽人。”
“您不会的,”占卜师在他身後说,“流浪是我们的天性,却只是您的幌子。”
门开了一半,又被文森特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