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过敏反应就是很严重,像金竹,小时候吃芒果甚至吃进了抢救室,所以明昕从小就很注意这些细节。
仔仔细细洗过每个指甲缝,又把被猫蹭过的裤子也换下去了,然而再回客厅的时候却没看到人。
“Vinnie?”她不确定地叫了声。
“在这里。”文森特在沙发後面举了举手。
明昕走过去才看到,文森特又在折腾他那个装满了过去的行李箱。
“怎麽又把你这潘多拉魔盒打开了,”明昕打趣道,“这次想给我看什麽?”
“这个,”文森特把上次没给她看过的黑文件夹递给她,闭了闭眼睛,“这是我在成年之前,看心理医生的病历。”
明昕接过来放回箱子里:“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结论。”
“……恐怖性神经症,一种精神疾病,目前已知的恐惧对象有三种:血液,毛绒动物,和突如其来的锁门声。只要听到见到,就很容易应激,”文森特苦笑了下,“对不起啊,我太麻烦了,但我不想对你撒谎了。”
明昕缓缓摇头:“没关系,我有猜到一点。”
恐惧血液,说白了就是晕血,太常见了,小时候她不小心摔破膝盖,王医生上门包扎,结果最先被处置的反而是昏倒的明父;
恐惧毛绒动物,这个也很常见,自家司机小刘就很害怕隔壁的金毛,宁可绕远,也不肯从邻居家的栅栏门前路过。
但是恐惧突如其来的锁门声——
有什麽记忆在脑海中缓慢复苏,明昕突然抓起文森特的手腕,袖子往上撸,看他小臂上浅浅的刀疤。
“……我知道了。”明昕喃喃道。
文森特无奈点头。
她指的是当年遇到毒鬼的那件事,当时她故作示弱,然後被毒鬼关进仓库。
也就是在仓库门关上的瞬间,文森特拎着钢管冲进来。
当时的文森特状态明显不对,虽说事後给她的解释是晕血,但仔细想想,文森特那种冷汗淋漓的应激状态,在他见血前就已经开始了。如果说他恐惧突如其来的锁门声,那麽一切就都对上了。
“这些年我有尝试过很多治疗方法,症状也已经减缓了许多,不会严重到影响正常生活,”看她不说话,文森特急忙解释,“我……我回国之後可以继续脱敏治疗,给我一个月,我——”
没让他说完,明昕吻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文森特瞬间安静下来。
唇微分,明昕捏着他的下颌,拇指按住他的唇。
“我不记得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句话,如果说过,那就再说一遍加深印象,”明昕歪了歪头,“当我决定接受你的时候,意味着我接受你的一切,好的,坏的,正常的,非正常的,我有我的判断,所以你不需要妄自菲薄。”
文森特嘴唇蠕动,却没能说出话。
眼前的一切都好得不像真实的。
在地球的此端与彼端辗转,他漂泊了二十六年,面具也就在脸上戴了二十六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需要他做出任何改变,依旧愿意注视并接受他面具之下最真实的本我,并为他套上代表归途的项圈。
于是他昂起脖颈去吻那双干净的眼。
请您一直看着我。
他在心里说。
*
挤出来的四天假转瞬即逝。
去的时候是直达,回来的时候则稍微绕了下远路,没在蓝城落地,而是去了赤城。
和身为南方城市的蓝城与斯德洛格不同,十二月的赤城已经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看是真的好看,冷也是真的很冷,光是走上摆渡车这个过程就已经冻得灵魂出窍,二人不得不在机场临时更衣,换上全套的防寒设备。
坐上文森特租来的车,暖风一送,明昕这才觉得好过不少,摘下手套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