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的控制欲,真的很奇怪。控制了我的情绪,却控制不了我的生命吗?
但我转头又感到了欣喜,原来,真正把握在我手心的,是我自己的生命,这是我唯一能够把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武器。
长久以来,我觉得恨意是我身上最澎湃的情感。年华将化为乌有,我终有一死。
与妈妈争吵後的一个月里,我再也没有见到妈妈的身影,反常的生活让我的心高悬在半空中,学业一步步向我逼近,高三就要碾压我了。
炽热的太阳烘烤地面,樟树的绿叶在阳光下翻飞着鬼祟的金光,我接住一片飞落的树叶,转身看着雾心沉默的影子。
那个爱我的雾心早已消失殆尽,只有我这个心力交瘁的傻子还氤氲着她的记忆。
“你知道吗?”
“嗯?”雾心从她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茫然地看着我。
“没事。”我摇摇头,恐怕馀生我们要分开走了。
“肯定有事。”雾心执着地抓着我的手,皱着眉询问着愿意。
“我在想,未来的我们,为什麽会分开呢?”
肩膀上的温热慢慢分离,雾心移开视线,转身望着绿色的枝叶,轻声说道:“缘分天定,命运如此,我也没办法。”
潜意识的作祟,却归结为命运的捉弄。
我装作理解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那缘分,可真是不偏爱我们。”
仿佛有无数的哭声在我周围飞旋,这声音看不见,像幽灵般充斥在天地间,无处不在,又四下蔓延。
“妈妈去哪里了?”我低头望着长久不说话的爸爸,这次或许是我与他说过的第一百句话。
“在医院。”爸爸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盯着面前的手机没有说话。
“生病了吗?”我站在原地犹豫地询问道。
我猜爸爸会先骂我几句,再说明原因。
“关你什麽事,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不要浪费我们在你身上的投资。”爸爸斜睨我一眼,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补充道:“你妈妈怀孕了。”
我竭尽全力挣扎着,想哭,想笑,却一句也没有回答。
我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既痛苦又无助地陷入可怕的风暴中,强忍的泪水无声地滚落脸颊边。
“你知道妈妈今年多少岁了吗?你不是老师吗?你们两个不是老师吗?快五十岁的人了,为什麽还要一个孩子?”
这种致命的紧张,就像一把锯齿刀,沿着脊背来回剐蹭。
“你们真的会养孩子吗?你们真的知道什麽是教育吗?”
我的情绪融化在风里,被爸爸挥舞的手掌拍碎,他烦躁地调大手机音量,翻身继续看着手机里的视频。
我可以一连数日这样生活,但我终于还是触到了消极生活的极限,连我说话的地位都岌岌可危,或许我本来就没有什麽地位。
我爬不起来了,我的形体嵌进了痛苦里。
我成了无脊椎动物,柔软的活着,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规律生活。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想。一切都由记忆代替了。
玻璃窗外模糊的绿色圈定了我青春的边界,我伸手触摸着幻想中的雾心的模样,如果是她在我身边,或许她会把我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我,我能听到她心脏为我跳动的声音,我能感受到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脊背,就像无知的孩童一般,我可以蜷缩在她的怀里。
我想把脸埋在她的怀中,埋在她安慰的声音中,埋在拯救我丶援助我的低语中。
我狂奔出门,站在公交车站的站点里,模糊的光影与人群包围了我,天空灰蒙蒙的,如同坚硬的水泥地一般向我压来。
昏昏沉沉地在公交车上摇晃,如同死无葬身之地的孤魂野鬼,飘着停滞的灵魂,我站在了雾心楼下。
一个白痴(idiot)还会有本我(id)吗?
诅咒的低语在我耳边愤怒的重复,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高楼仿佛失去了支撑向我倾倒,巨大的雨点在我身上泛起涟漪。
潮湿潮湿,我撕扯着自己的皮肉,发疯似的蹬腿,不要下雨,不要下雨,好湿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