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阳对傅兰么的喜欢不会轻易溢于言表。
半夜,她悄悄地跑到傅兰么的家里,用随地捡来的小石子扔向他卧室窗户的玻璃。
扬阳只用了一颗石子,就敲开了那扇紧闭的窗户。
本该早睡早起的小男孩儿忽然探出头来,欣喜地朝楼下的女孩儿招手。
扬阳指了指窗户边上的水管,以示让傅兰么顺着管道爬下来。
傅兰么肯定不敢呀,他立即瑟缩起脑袋。
扬阳不满地叉腰,一副大姐大的款儿,用唇语和手势指导着攀爬的要义。
傅兰么瘪起嘴巴,小心地朝下边扔出一句话。
“我要姐姐抱着我。”
扬阳张开双臂,让傅兰么觉得她仿佛是一张巨大的安全网。
他瞬间感到勇气倍增,一只脚跨出窗外,一只脚踩在飘台,顺着右手边的楼顶出水管滑到一楼。
扬阳是一位英勇的女骑士。
她向单纯的王子伸出优雅的右手,等待他与之一同共度梦幻的春宵。
他们奋力地奔跑在石子路上,穿越芦苇丛里,滚落山坡间。
两人的前方布满耀眼群星的夜幕。
这里的星星比城里的街灯还要多,还要亮。
但是它们再怎么亮,也没有女孩儿那熠熠生辉的大眼睛。
傅兰么觉得,扬阳会牵着他奔向一个隐藏于人间的奇妙国度。
那里有会唱歌的小猫,会拉小提琴的小狗,会弹琴的鸟儿,会跳舞的蛇,会跳踢踏舞的百足虫,还有会指挥多重奏的猫头鹰。
他握紧她的手,好像无论去哪儿,他都不会害怕。
扬阳带着男孩儿来到一处幽暗无光的洼地。
她关闭电筒,与他一起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
她从一个写着“人民公社”的军绿色布包里拿出一支哇哈哈,贴心用吸管戳破瓶口的一层锡箔纸里,悄声说道。
“么么,喝奶。”
傅兰么惊喜地接过哇哈哈,而吸管却是朝向扬阳。
“姐姐先喝。”
扬阳不客气地吸了一大口,把整个鼓起的口腔都灌满了酸酸的奶水。突然间,她激动地扯了扯傅兰么的衣服,然后指着洼地对面的地方,说道。
“看见没?那儿,亮着绿光。”
傅兰么咬着吸管,躲在姐姐的身后,胆怯地问道。
“鬼火?”
“鬼你脑壳!那是萤火虫!”
傅兰么忽然想起母亲曾带着他参加的十八世纪外国艺术画展。他惊呼道。
“自然主义!”
“这他娘的肯定自然啊,难不成我捏出来的呀。话说,主义是谁?”
傅兰么率先站起身,意外惊醒了草丛里的萤火虫。
天上的星星好像坠落在地上,它们犹如荧光绿的蒸汽,一圈一圈地围绕两个人类小孩缓缓飞升。
置身于一场梦幻的仙境之中,傅兰么情不自禁落下眼泪。
他感慨地说道。
“姐姐,我会一直爱着你的。”
“要是我死了,你还会爱我吗?”
“会呀。”
扬阳看见傅兰么那好似被幸福裹上一层糖浆的笑容,竟然忍不住呵斥道。
“笑笑笑,不准笑!”
傅兰么立即抿起小嘴,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发脾气的女孩儿。扬阳突然一把抱住傅兰么,在他耳边解释道。
“我死了,而你还活着,你就会花一辈子的时间来想念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因为这份想念,你会难过,会流泪,会生病。我不要你像我这样。么么,等我们长大,我们就会分开。我娘常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顺其自然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今晚的扬阳所说的话是那样的富有哲理。傅兰么听不懂,却格外沉醉在她的拥抱和告白里。
暑假结束,傅兰么要回城里。
只是这次的分离,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他用五张A4纸抄写了整整十面的家庭地址,只为让扬阳按时写信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