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像藤蔓一样,在一点点渗透贺鸣远生活的同时,也一点点钻进了林溪的心里。
这天下午,林溪看着媚儿把一件绣着玉兰花的旗袍叠进行李箱,突然冲过去拉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不嫁去东区好不好?”
她知道媚儿一旦走了,洋房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没有香薰灯,没有白玫瑰,没有清晨书桌上的练字本,贺鸣远或许又会变成那个阴沉沉的、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西区教父。
媚儿放下旗袍,蹲下来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不用担心。”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你会长大,我教你的一切,你都可以在洋房里延续下去。到时候,这里会比现在更热闹。”
“为什么非要走?”林溪气急败坏地跺脚,眼泪掉得更凶了,“东区就那么好吗?”
“贺鸣远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媚儿的指尖划过她尾的蝴蝶结,动作温柔得一位真正的母亲。
“完全没道理!”林溪甩开她的手,转身就往外跑,心里又酸又涩,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一想到媚儿要走,她就揪心的疼。
那些曾经对她的嫉妒,此刻全都变成了莫名的烦躁,搅得她心口闷。
她跑到花园深处,蹲在蔷薇丛后,看着那些开得正盛的玫瑰花,眼泪掉在花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认识媚儿才没多久,明明曾经那么嫉妒她。可一想到以后再也没人教她认字,没人给她梳辫子,没人在她肚子疼时给她揉肚子,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草地上。
林溪抱着膝盖,突然很想念妈妈。
如果妈妈还在,是不是也会像媚儿这样,温柔地抱着她,告诉她不要哭?
------
林溪的房间终于整修好了。
新刷的墙是淡淡的米白色,窗户换上了厚实的玻璃,连地板都重新打蜡,踩上去泛着温润的光。
媚儿推开房门,转身对站在身后的女孩笑,“你看,跟新的一样,搬回来住吧?”
林溪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这些天住在媚儿房间,听着她睡前讲的故事,闻着她间淡淡的香气,她早就习惯了这种被温柔包裹的感觉。
一想到要独自睡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就空落落的。
“我……我的书还在你床头柜上。”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等我整理好再搬。”
第二天,媚儿又来问,她指着衣柜,“衣服还没叠好呢。”
第三天,她干脆蹲在花园里假装研究蔷薇,连媚儿走近都没察觉。
“小犟种。”媚儿笑着敲了敲她的后脑勺,“不想搬就直说,还非要找借口。”
她弯腰看着女孩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继续住我那儿吧,省得你又为了不想独睡,再点了房子。”
林溪猛地抬头,脸上烧得厉害,却悄悄松了口气,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入夏后的雷雨来得又急又猛。
这天晚上,狂风卷着暴雨砸在玻璃窗上,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有无数只野兽在外面嘶吼。
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照亮了房间里蜷缩在床底的林溪。
她天不怕地不怕,在码头时连人贩子的刀都敢抢,可唯独怕打雷。
小时候在破窝棚里,每次打雷,妈妈都会把她搂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说,“别怕,是老天爷在唱歌呢。”
可妈妈走后,再也没人给她捂耳朵了。
可现在,媚儿的房间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