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这里吗?”沈玥琅再次向江越确认。
江越点头,看到那颗熟悉的痣,他把穆时的手攥得更紧了。
“那就是穆长盛搞的鬼,我们都被耍了。”
“但是,为什麽?”江越不理解穆长盛的动机,“骗我们穆时已经死了,又把他变成穆子澄……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她双手抱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她与穆长盛生活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这个人行事有时无法以常理去理解。
“他有很强的控制欲,这点你以前应该也能感觉到。一旦遇到超出他所认为的常轨的事态,他会不顾一切地将事情拉回到他所能接受的轨道上来。穆时的情况可能就是如此。穆长盛不能接受你们的关系,穆时又不听他的话……他也许采取了一些极端的行为。”
江越心里一凉:“你的意思是,车祸是……”
“那倒不至于。但他可能是利用了车祸……”她垂眸仔细思索了一番,“我记得他有一个交情很好的朋友,是个心理医生,擅长催眠。以前在宴会上,他给大家表演过,如何催眠一个人,让他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也许就是他,趁机在穆时身体和心理都最为脆弱的时候,给他施了催眠术。不然也解释不了为什麽这四年来,他都以为自己是穆子澄。”
见江越脸色变得越发严肃,沈玥琅赶紧说:“由我来跟穆长盛交涉,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就好好照顾穆时吧。”
他现在确实也没有心思跟穆长盛对峙,就同意了。
沈玥琅离开之後,护士又过来看了一趟,穆时仍旧昏睡中,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见守在一旁的江越脸色很不好的样子,护士问道:“你还没吃饭?”
他摇头。
“还是去吃点吧,饿久了要低血糖的,可别守着守着连你自己也成病人了。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我们这边有人值守,你还是先去吃个饭吧。”
他谢过护士,但还是坐着没动。
腹内空空,但却没有饥饿的感觉。他习惯了三餐不规律的生活,因此不觉得有什麽问题。但护士的话却又让他想起了穆子澄在长新里天天督促他吃饭的日子。
哪怕是在没有记忆的时间里,穆时仍在关心他丶爱他。
他靠着座椅,仔细地看着他的睡颜,从眉峰到鼻梁,从睫毛到嘴角,平稳的呼吸里,他的脸与记忆中的穆时重叠在一起。
“哥……”一声极轻的低唤,他闭着眼眉头紧蹙。
江越立刻直起身子,向他前倾,攥紧他的手应道:“我在,我在。”
“哥……”穆时无意识地呼唤着,呼吸也变得凌乱急促,“别走……别走……哥……”
也不知是梦到了什麽,手指猛地绷紧了,随後死死抓住了江越的掌心。
“不用怕,我不走,我不走。”柔声在他耳边安慰着,江越忍住手上的疼痛,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脸颊,“小时不怕,哥在……”
俯身前倾,他吻了吻穆时的眉间。
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呼吸重归平稳,手上的力度也缓了些,但仍握得很紧。
眼睫毛微微颤动,慢慢地,穆时睁开了眼睛。
隔着不过一拳的距离,他们四目相对。
那一刻江越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
“哥?”
停滞的空气中,仿佛蝴蝶的翅翼开始搅动气流。
就是这双眼睛,穆时的眼睛。
——像星辰落入大海般闪烁着光芒,像亿万萤火虫一齐飞向夜空,像忽然腾空的焰火。
“哥,我回来了。”
失去了言语,没有语言能够形容此刻江越的心情,像连绵的阴雨终被明媚的阳光所驱散,像死寂的水面忽然涌动清新的泉眼,寒冬的荒土里长出了春天的嫩芽。
他凝望着穆时,过往的时光,不论是过去的四年,还是自从相遇以来的十数载,全都化作今天的这个奇迹。
他的爱人又再度回来了。
他找回了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