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那几行字看了看,原本还觉得赏心悦目的,结果不料越是往後看看霍知云的眉头越忍不住往一块拧。
诫子书王昶
[夫人为子之道,莫大於宝身全行,以显父母。此三者人知其善,而或危身破家,陷于灭亡之祸者,何也?由所祖习非其道也。夫孝敬仁义,百行之首,行之而立,身之本也。孝敬则宗族安之,仁义则乡党重之,此行成於内,名着于外矣。]
……
後面还写了好多,霍知云却没再看下去了。
因为霍知云记得这篇书,是在池叙很小的时候他父亲要求他背诵的。
池叙当时横竖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怕是连这书的内容具体在表达什麽都还不能完全理解,就被他父亲逼到顶着大太阳坐在院子里对着那泛黄的书本一边背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
因为池东淮说书房的环境太安逸,不适合背书,必须得去院子里……
现在想想都觉得荒唐。
即便已经过了这许多年,这些画面却偏偏还是可以清晰无比地浮现在霍知云的眼前。
霍知云当时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一幕,是後来他的母亲和池叙的母亲坐在一起说话聊天聊到这的时候,霍知云守在一旁不小心听见的。
而且据说池叙因为这书里面有一句话没有背通顺,还被罚在正午阳光最热的时候空着肚子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
那大概是霍知云人生当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什麽叫做心疼。
而这所谓的“疼”也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形容词那麽简单,是真的在隐隐作痛。
霍知云当时就觉得自己心脏最最柔软的地方被划破了个口子,有成股成股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那个口子流出来,流了一整夜,也疼得他一整夜都没睡好觉。
于是到了第二天,霍知云起了个大早软磨硬泡了母亲一整个白天,求她能不能带他去池叙家看一看。
以霍知云那从小就格外孤高桀骜不驯的性格来说,他其实很少会有这样央求别人的时候,哪怕是跟家里人,面对父母的时候也是一样。
霍知云有骨气也有这个倔强劲,很多东西即使是他心里面再喜欢,再想拥有,也都绝不值得他用“求”这样的方式去得到。
但是那一次,霍知云却在家人面前破了例,因为霍知云清楚地知道,比起那屁用不顶的骨气来说,见到池叙对于当时的他而言才是最至关重要的事。
……
时至今日,霍知云也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即使是过去了这许多年,池叙对于这篇诫子书竟然还如此这般的耿耿于怀。
霍知云还以为池叙会很讨厌这篇书,甚至在童年阴影的加持之下,他或许会对它避之不及讳莫如深……但是并没有。
池叙甚至还会在闲暇的时候用这样工整漂亮的字体将它写下来,霍知云挺意外的。
看得出,池叙和自己确实不是同一类人。
“在看什麽?”
就在霍知云正在陷入思考的时候,池叙忽然端着咖啡走了进来,将两个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凑了过去。
霍知云笑着把手上的书法纸往池叙的面前递了递:“在欣赏少爷的大作呢。”
池叙闻声垂眸扫了一眼,有些无语地勾了下嘴角轻笑了一声:“这算什麽大作,胡乱写的。”
“胡乱写都这麽好看啊。”
“是你滤镜太厚了霍老板。”池叙一边说,一边顺手开始收拾自己的桌面,看得出来对于霍知云口中自己的“大作”,池叙的确是有些不屑一顾。
“滤镜很厚麽?还好吧,”霍知云笑着走到池叙的身後,过于宽阔的臂展从後面将池叙环绕起来,顺势接过了池叙手中正在整理的书籍,看似是在帮忙,却偏偏透着一股子明晃晃的勾引和挑逗,“那少爷的书法先前拿过奖,不知道那些评委对少爷是什麽滤镜?”
“油嘴滑舌。”
池叙感觉自己的脖颈被霍知云的鼻息扑得发痒,身上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酥麻,头发都快立起来了。
脑海当中因着这一阵暧昧地交互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和霍知云度过的每一个夜晚。
霍知云恰到好处地引导和每一句令人脸红心跳地话语……
潮热滚烫的回忆涌流着,让池叙不受控制地陷入到了一阵短暂地失神,耳畔霍知云的蛊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少爷总会想这些事麽?”
“啊?”
池叙被问得一愣,脸颊瞬间红成了一摊被揉烂的番茄,一路蔓延到了耳根。
“就那篇诫子书,我记得是你很小的时候池叔叔教你背的……到现在都还会想麽?”
噢……原来是在说这些。
池叙的脸当即变得更烫更红了。
青天白日的,自己是在想什麽啊!
扭头对着身後的霍知云看了一眼,发现霍知云的表情很平淡,像是在回忆什麽,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泊深邃得像是仲夏夜最粲然的星河。
霍知云果然只是单纯在想曾经的事,这样池叙忽然觉得更羞耻了。
分明自己和霍知云之间,霍知云才是常常不正经的那一个,怎麽这会儿……满脑子yhsq的还另有其人了呢?
“我……”池叙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走神了两秒钟之後才答道,“也不是经常想。”
“是麽,那不经常是多不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