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眸看着睡去的人。虽然是自幼一起长大,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般打量他。他一直知道元乐生得很好,当年母亲在王府一见到他,便对这个如玉的小娃娃爱不释手。
後来在国子监进学,也总有些不长眼的同窗,嘲弄十一二岁的元乐生得俊俏,比女郎还娇上三分。
那时他和元乐无意经过,元乐二话不说就挽了袖子上前与人干架,对着为首之人迎面就是一拳。对面人多势衆,他看元乐这身手,怎麽都是要吃亏的。
那他除了上前帮忙,还能有什麽办法?
只要不唤侍卫,这一场打闹一律可以推成少年间的顽劣。
他也得帮元乐出气啊。
这一仗他们打服了对面七八人,从此以後国子监中再也没有那样的声音。
事後的责罚自然是免不了的,他在学正面前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父皇要亲自管教他,他自有辩解的理由:“赤手空拳打的,没有仗势欺人;孩儿打赢了,没有给父王丢脸。”
真要论起来,还是对面以多欺少。
母妃知道原委,先护着他们。这一场架确实是师出有名,不曾败坏晋王府的名声。
最後的结果是他和元乐各被罚抄了八遍《尔雅注疏》第三卷,对面那一夥人则翻倍。满满当当的古书注解,元乐一声不吭替他抄了七遍。
赶巧的是,元乐科考那一回,试题中正正出了这一卷的内容。
十七岁的元乐是金銮殿上的探花郎,意气风发。分别的这三年,他对他的印象也停留在策马游街那日,元乐着绯红袍,怀中接满了花束香囊。
如今灯下再看他,二十岁的元乐容颜愈盛。他墨发间束发的碧玉冠有些歪,却好像平添一段风流姿态。元乐眉眼间无一处不精致,青色的锦衣揉皱了些,衬得颈下那一抹肌肤愈发白皙耀目。
陆憬忽然觉得有些热,他移开目光,看向桌上堆着的空酒壶。
他今夜似乎喝了太多酒。
陆憬收回手起身,推开东面的一扇窗子。夜风清凉,吹散了屋中的燥热。
屋中静了一两刻,陆憬心定後回身,沉默地看向睡着的好友。
酒量还是那麽差,他想。
一片寂静之中,顾宁熙似乎感受到他的嫌弃,忽而醒转。
大抵潜意识里她也知道,这里不是安睡的地方。
她茫然地看了外间天色,目光定在窗畔的昭王殿下身上:“我们是不是……要回家了?”
她心底窝窝囊囊地想,再不回去,母亲该责骂我了。
陆憬没有多言,只是颔首:“好。”
孙敬已在外候着,吩咐侍从去套车。
饮了五六杯酒的顾宁熙现在介乎醉与不醉之间,路走得还算稳当。
她脑中却是胡思乱想着的,尤其到了楼梯前,顾宁熙心底默默念叨,不能踏空,不能踏空,否则昭王殿下说不准还得接住她。
戏本子里都这麽写,顾宁熙想想就觉得窘迫。
昭王殿下分明比她喝得多了许多,走在前面像没事人似的。
顾宁熙深一脚浅一脚下楼,然默念暂停,她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骨节分明的手。
陆憬声音坦然,自认为只是对好友的关怀,一如从前。
他道:“小心些。”
【作者有话说】
同窗嘲笑女鹅长得像小姑娘,小陆:他们眼瞎
若干年後的小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