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熙所画的高转筒车已经给李侍郎看过,他们二人商议之中,又改进了不少地方。高转筒车若能成行,提水的高度可比寻常筒车高出两倍不止,不必再受水低而岸高的地形限制。
模型顾宁熙已完工小半,陆憬午後得了闲暇,便饶有兴致地在旁陪她钻研。
榫卯的连接件精细,顾宁熙不放心交给他,只让他帮自己挖几个小竹筒。需要动用刻刀的地方她已圈画清楚,出不了什麽岔子。
眼前的模型还十分粗糙,纹饰更是全无,以使用为主。陆憬刻着竹筒,想起自己的那架筒车,不知得费她多少光景。
忙碌到申时中光景,顾宁熙收拾了物件,去里间梳妆更衣。
因是逛灯会,她命侍女挽了简单些的发髻。云笺手巧,将寻常的灵蛇髻加以改良,格外的灵动出彩。
顾宁熙择了一身天青色绣芙蓉花的襦裙,这样的颜色在夏日里格外清爽。她簪一对碧玉玲珑长簪,配上几朵青玉嵌明珠的珠花。
裙摆轻曳,她推开房门,端的是清丽脱俗,淡妆浓抹总相宜。有如天边皓月一般,叫人挪不开目光。
陆憬亦换了竹青色的锦袍,等候她多时。
晚膳是不必在府中用的,届时到了灯会上,可以任意寻些喜欢的吃食。
马车迎着落日馀晖出了府门,停得离主街稍远。此间僻静,无需担心回程不便。
顾宁熙第一次戴上了帷帽,正好遮一遮自己的容颜,以免在灯会上遇见什麽同僚。
陆憬执了人的手,二人一同向花灯最繁盛的朱雀街行去。
帷幔随风轻动,稍微有些影响顾宁熙视物,她更多是不习惯。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林林总总,有些全无道理。
街上行人愈来愈多,陆憬将顾宁熙的手牵得更紧些。
二人熟悉地在人潮中穿梭,同样的璀璨华灯,同样的喧嚣热闹,恍惚间让顾宁熙想起他们少时同在月下赏的花灯。一晃经年,眼前景象竟有重合之感。街边支起的摊位五花八门,顾宁熙带陆憬顺着香气寻去,先要了一份油炸糕。
小食琳琅满目,顾宁熙尝了一口,满意地想二人分食,今夜能吃到的东西多了一倍。
帷幔四周垂下的薄纱处处束缚她的手脚,顾宁熙干脆暂时将其掀起。
她瞧街上人来人往,大多数时候都是擦身而过,谁会记得谁。
尝过油糕丶杏酪酥,顾宁熙正惦记着杨梅饮,可巧陆憬已吩咐人买来。
饮子不冷不热,在这样热闹的灯会上也不便苛求。
顾宁熙笑意盈盈,陆憬道:“去前边集市看看?”
“自然!”
……
人潮涌动,同一轮明月下,谢谦丶秦钰丶甄源三人手中各拿了一块烧饼。
才出炉的烧饼酥脆喷香,秦钰比对着袖中的字条:“是这家的酥饼最好吃,接下来我们要去永成街第二家铺子买油糕。”
他们三人间,只有秦钰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理所当然是他负责带甄源和谢谦在京城中游逛。
谢谦咬一口烧饼,虽说进京多时,但他还是第一回这般悠闲地享一场京都盛事。
甄源道:“我看七夕之後,朝中又要忙碌起来。”
尤其削减王爵的敕令一下,少不得他们要出兵镇压。
“七夕,不谈政事。”谢谦堵了甄源的话。横竖陛下只会比他们更忙碌,连七夕都无暇与他们一聚,兴许此刻陛下正在理政。他们跟着陛下这样的主君,那当然是无所怨言的。
秦钰尽职尽责带着路,为了带两位好友出来逛灯会,他提前吩咐人探了几处地方。省得到时被谢怀澄嫌弃,说他一个京城人士,怎麽一问三不知。
三人往油糕铺子的方向行去,谢谦忽而指了右边的一处:“那里怎麽这麽多人?”
这个秦钰清楚:“他家的花灯最有名,听说有两三百年的口碑。从我小时候,每逢灯会他家便会支起摊子,挂些上好的灯笼作投壶的彩头,招徕行人。”
谢谦闻言来了精神:“那去看看,凑凑热闹。”
秦钰点头,这家花灯格外精致,亦非常舍得下彩头,每年的头筹都引不少人驻足。
甄源也无异议,谢谦笑道:“投壶而已,去夺个头筹试试。”
他说得兴奋,一旁有行人听得了,笑着接话道:“郎君好志气,可惜来晚了一步,那盏锦屏花绽灯已经让人赢走了!”
秦钰讶然:“今年这麽早?”
他记得往年总要到灯会快散後,摊主放低了要求,方能有人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