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看清了人,孙敬陪笑道:“顾大人,这夜深露重的,您怎麽来了?”
顾宁熙手中持有令牌,可随时出入宫廷。
“陛下如何了?”
“太医道陛下是风寒入体,许是飞灵山上夜风太凉。”
“他好端端的去吹什麽风?”
孙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他们哪里劝得住陛下。
顾宁熙放轻了脚步,龙榻上的人喝过药已然睡熟。
她道:“内殿我来守着,大总管去休息罢。”
“哎。”孙敬答应着,又是感动又有欢喜。
顾宁熙在榻边守了一会儿,替他掩好被角。
殿中一切如常,顾宁熙去了东间,只点起两支烛火。
他这一病来得突然,顾宁熙看桌案上的政务才处置到一半。
因前些日子在九云山围猎,朝中还积压了不少需要陛下定夺的要务。
顾宁熙将奏案如数分理,跳出来几桩最要紧的摆在当中一摞,剩下的依序摆放。
烛火下的女子神色专注,她轻轻叹口气,望着堆积的奏疏,真不知道他前世是如何过的。
前朝事务千头万绪,在後宫中他也半点不晓节制。
换了旁人,还不知道能撑过几年。
烛影摇曳,红烛渐渐燃尽大半支。
……
晨光映入瑞和殿中,正门外侍从们行礼如仪。
午前当值的是瑞和殿另一位何副总管,他躬身道:“太上皇请。”
李暨扶了太上皇入殿,估摸着祈安此刻大约还睡着,明德帝示意无需太多侍从跟随。
他从仁智宫中回京,本是想来与祈安商议对诚钰的处置。哪知一进宫门,便听到祈安抱病的消息。
为人父母哪有不担忧的,李暨上前轻叩了叩门,为太上皇推开了内室门。
借着午前丰沛的阳光,当先映入太上皇眸中的不是榻上睡着的陆祈安,而是榻旁伏着的一袭绯红色官服的年轻文官。
太上皇身形不住地摇晃,目光来来回回在睡着的二人间游移。
这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他挥开李暨要上前搀扶他的手,满目不可置信。他才离京多少日子啊,陆祈安这小子是要反了天不成?
李暨同样震得魂飞天外,他是知晓陛下迟迟不愿成婚的,万没想到,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单是看那文官的背影,只觉清隽文弱,看不清样貌。
太上皇隐隐觉得熟悉,脚步微擡,却迟迟不敢上前揭开一切。
他深呼吸数回,将目光挪开,在触及多宝架上最显眼处摆着的一对木雕时,心如死灰。
这对小木雕刻得真好啊。
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谁。
太上皇这一回不得不由李暨搀扶,榻边的文臣,分明丶分明就是顾家那位小郎君啊!
从前所有的记忆挤入脑海,喧闹不休。
“这架筒车是元乐所赠。”
“儿臣与元乐在一处。”
“侍卫们瞧见昭王殿下在与顾大人说话。”
“儿臣单是看看库中所藏,又挑了一幅画送给好友。”
“哪位好友?”
“元乐,顾元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