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在成远远望见,小麻袋里应该是黑市多年经营积攒下来压箱底的“战略储备”,好吃好喝瓶瓶罐罐碰在一起叮咣作响,简直就是“酒兜麻袋”啊。
高级的三炮台和朝日香烟,牛肉丶沙丁鱼罐头,糖果丶巧克力。还有最最了不起的,麻袋里的几瓶藏酒之中,有一瓶日本産的「大黑正宗」牌清酒。日本兵一见这酒全都笑开了花,这宝贝即使是在山下的清子酒馆里也是相当正宗的高级货。
台上的“马贼”跪在魏国的兵将面前举着兵符拼命表忠心。
台下的“马贼”拿着各种宝贝,猛烈地“孝敬”各位皇军爸爸。
奸商确实是有些本事,一张歪脸在一群日本兵中间游刃有馀。明明日本话不会几句,他竟然也能和这群从未谋面的异乡人觥筹交错有说有笑,简直就像是孝顺的干儿子突然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干爹,也有点像是饿了一天的野狗突然见到了一坨新鲜的。
反正已经是官方认证的汉奸了,再彻底一点也没什麽所谓了。马德胜一头扎进“特别观衆席”之中就再也不出来了。
略有些奇怪的是,远远地听到马德胜喊的祝酒词,全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玳瑁梳子!”“茶花油!”“象牙筷子!”“冰糖蜂蜜!”……
这帮日本兵倒是也不在乎,只要酒是好酒,喊啥不是喝呢?
就这样,日本兵的欢宴成了他新的护城河,谭映深锋利而大义凛然的唱词,犯人们投射过来的敌意和挑衅,都被隔绝在外,无法伤到他分毫。
“面白いね。”河本优作看着自己的手下与马德胜搂搂抱抱父慈子孝,捋着白胡子不住点头,“很聪明,今天,他能活了。”
河本说完拄着拐杖走回办公楼去了,他并不打算与他的“大功臣”再一次面对面。走了两步,他又没忘了停下来,转头对郑在成说道,“郑队长,我们走吧。”
拐杖上有一条无形的锁链,郑在成没办法,只能乖乖地跟着河本走开,他的眼神也不得不从亲故身上移开。
今天,马德胜能活了。
郑在成的心里是有一点欣慰的。
这一点点的欣慰并不能掩盖他心中的担忧,“战略储备”有多少?能用几天?再说,日本兵也不是一直在这,过了今晚,没了日本兵的保护,他还有什麽办法?
走了两步,在踏入办公楼的门槛那一刻,郑在成猛地用力停住身体,他转回头来,再一次望向广场上的犯人们。扫描了两圈,河本偷偷联络的那几个亡命凶徒,依旧是不见踪影。
走廊里的灯光照出河本优作的影子。
让郑在成困惑丶别扭了一整晚的疑问,在这一刻也开始有了具象的轮廓——
今天,马德胜能活了……???
从河本优作所说的话来推断,他搞这一出“汉奸表彰大会”,其用意是要让马德胜像禄丰一样,死在衆怒之下。不然河本也不会饶有兴致地讨论“马德胜与禄丰谁死得快?”这种问题。
那麽河本去联络那些亡命徒是什麽意思?如果不是要做刺客,那是要做什麽?如果是要做刺客,又是要刺杀谁的呢?
河本优作走上楼梯,郑在成也被牵着跟了上去。
他这些疑问的答案,还有谭老板的戏,都被晾在了广场上。
“禁闭室里的人,那个叫林海的,放出来了吧?”
河本优作走到楼梯的尽头,转过身来,俯视着郑在成。
作者的话
这季
作者
07-02
京剧《亡蜀鉴》,从川剧改编而来,实际上是1935年10月才在北京首演的。由于当时当局采取的是“不抵抗”政策,这出戏很快就被禁演了。天天感谢吧捧场了亲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