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疤脸一愣,眼中的凶意也凝固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起来挺无辜的,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握紧手里的刀柄,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该死,自己差点就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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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影司寻人的本事通天彻地,要想不被找到,第一时间自然是要把人往城外送。
很快,前去封城的濯影司卫便带来了消息,听闻西城门处有一辆运货的马车被烟花惊了马,那送货人不知道有什麽能量,竟然带着官兵一起追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枕川算了算放烟花的时间,这夥人应当还未走远,立刻纵马扬鞭,带着人往城西去。
白玉骢一路疾驰,直到被西市灯会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西市灯会人满为患,几乎已经走不动道了,想要逆着游街的车队穿过此街,更是艰难。
因是绑架案,濯影司卫不敢暴露身份,只能身体力行地在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极力为谢枕川开道,“我家公子有急事,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百姓们浑然不觉,一脸兴奋地跟着花车慢吞吞地往前挪动,不时传来议论赞叹声。
“今晚的游街祈福好生热闹,那哪咤还会喷火嘞!”
“牛郎和织女真是恩爱得羡煞人了,一年一度,实在不容易。”
“别挤别挤,我还想到前面去看观音娘娘呢。”
“还是观音娘娘最好看,简直是神女下凡!”
……
什麽神女下凡,不过是乱力怪神,妖言惑衆罢了,若是神佛灵验,世间怎会如此纷乱不堪?
谢枕川面无表情坐在马背上,寒气与狠戾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交织,他缓慢擡眸,握着缰绳的手极力克制,唯有修长的骨节微微突起而泛白。
不远处一朵烟花升空,赤金色的焰火像是落入凡尘的满天星辰,很快便焚毁于人间贪丶嗔丶痴丶慢丶疑。
那朵焰火同样也落在谢枕川的眼眸之中,乌润的瞳仁倒映出微光,照亮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
不知从何处来的“观音娘娘”,梳着盘龙髻,头戴莲花冠,颈间的赤宝珠璎珞中有杂色,却硬生生被这一身乌发雪肌衬得明净无瑕。
她此刻正亭亭玉立于莲花宝座之上,那双眼眸好似琉璃净瓶一般,冷浸星汉玓珠之光,唇角微弯,露出浅淡而怜爱的笑意,如星河入梦般真切而朦胧。
这样似有若无的温柔笑意,在看到谢枕川之後,瞬间便如春水般化开了,眼眸也弯成了月牙,笑容明媚而灿烂,像是被焰火照亮而波光粼粼的河面,整个夜晚都因为他的出现而明亮起来。
谢枕川心头绷紧的弦陡然一松,他勒住缰绳,驻马不前。
人群熙熙攘攘,世界却仿佛在此刻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花车队伍仍然在慢吞吞地前行,谢枕川眼底的冰芒早已被春风融化,心跳也逐渐平稳下来。
他调转马头,松了缰绳,不紧不慢地跟在花车旁,确切地说,是跟在了莲花宝座的车架旁。
高头骏马上的男子身着月白色银线流云纹漳缎圆领袍,凛如霜雪,贵不可言。
围观的人瞧见了,又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观音菩萨身边的又是个什麽神仙呀?”
“他骑着白马,又一身贵气,莫不是天龙广力菩萨吧?“
一旁的两人都听到了此言,与一脸茫然的梨瓷不同,谢枕川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那两人还在继续。
“什麽菩萨?”
“哎呀,就是被观音娘娘点化的玉龙三太子呀!”
谢枕川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眼中隐隐透出不悦,偏生又不能计较。
梨瓷总算是听明白了,她强忍着笑意,悄悄俯身下来,用手中的杨柳蘸了一滴净露,轻轻点在他额间。
额间传来一丝沁凉,谢枕川微微愣神,灯火阑珊间,只觉得她周身莹澈,皎如明月,眉间那一点朱砂也熠熠生辉。
那枝上应当真是净瓶甘露,不然他心中不悦怎会全数消解,又心甘情愿被她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