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瓷这才看明白,怪不得徐梦舒方才起身时那麽慢,原来是偷偷将将琴弦割断了一半。
她悄声问滢表姐,“她为什麽要这麽做啊?”
周滢顿了顿,觉得自己很难解释,朝小表妹爱怜道:“阿瓷还是别问了,让谢大人来替你说吧。”
濯影司千锤百炼,谢枕川的眼神有如尖冷寒芒,不过扫了徐梦舒一眼,她便已经噤若寒蝉。
“莫非徐姑娘知晓梨姑娘会断弦抚琴的技法,才在自己演奏之後,用藏于护甲中的刀片割断了一半琴弦?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唇边依然含着笑意,哪怕是漫不经心地说着看似玩笑的话语,已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望着那双墨如寒潭深渊丶全无半分笑意的眼睛,徐梦舒复又想起了濯影司指挥使大人的名声,还有先前那位略施小计妄图接近谢大人丶最後连全家都被流放的贵女,只觉得不寒而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宾客们这才恍然大悟,看向一直不言不语的梨瓷,更为钦佩了。
“梨姑娘不仅琴艺高超,气度更是卓绝,实在是德艺双馨啊。”
“久闻徐阁老清名,不想其女竟然是这等行径,实在是有辱门风。”
……
见事情败露了,王知婉也当机立断同她划清界限,“此事我并不知情,我也未曾料到梦舒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先前还替徐梦舒打圆场的嘉宁长公主脸上仍旧脸上笑盈盈的,只是再未看她一眼,吩咐花匠挖出那株赵粉赐给了梨瓷,再未提雪映桃花之事。
在衆人的指责声中,徐梦舒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晃,险些摔倒,最後是侍女过来扶起,她才强忍着泪水,狼狈地踉跄退场。
此处人多眼杂,梨瓷抱着那株赵粉,打定主意稍候再向恕瑾哥哥道谢。
她征得了长公主同意之後,又将赵粉转赠给了周滢,两人一同去温调房听那花匠传授侍弄牡丹的心得。
嘉宁长公主看着落落大方的梨瓷,心中更是欢喜了。
还是女儿家贴心,阿瓷今日不仅替自己挣足了脸面,还揭穿了徐梦舒的僞善面目。
想到自己曾有意此女为儿媳,她不由得将谢枕川拉到一边,悄声问道:“恕瑾,你当初推拒这门亲事,莫不是早看出徐家姑娘这般品性?”
谢枕川把玩着手中玉箫,不置可否。
“今日之事,本宫算是看明白了,往後断不会勉强于你,”嘉宁长公主又道:“只是岑家姑娘的事还未了结,她此刻正在侧殿里垂泪呢。岑家终究与你父亲有旧谊,你去把话说开,也好全了这份情面。”
那玉箫原本正贴着修长指骨轻旋,忽地顿住了。
谢枕川倚在廊柱上,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厌倦之色,不知想到了什麽,到底没有拒绝。
只是在去偏殿之前,他特意路过了温调房。
梨瓷蹲在那株赵粉旁,学得很是认真,衣摆和脸颊处都沾了一点泥痕,不过片刻功夫,就把自己从大家闺秀弄成了一只小花猫。
看见谢枕川朝自己走来,她毫不犹豫挥了挥脏兮兮的“爪子”,甜甜开口,“恕瑾哥哥。”
周滢正在认真向花匠请教如何增温催花,并未留意谢大人来了,自然也无人提醒她。
谢枕川唇角微弯,在梨瓷面前站定,又取出袖中素帕来,俯身替小花猫拭干净那一撇胡须。
他状若无意地问道:“今日宴上的吃食还可心?”
明明擦的是她的脸,那双眼睛却也“唰”地亮了起来,汪汪地看着自己。
梨瓷开心地点点头,“是恕瑾哥哥特意为我准备的麽?”
谢枕川“嗯”了一声,一边郑重其事地拭去她颊边泥痕,一边低声解释道:“你每日服用的寒玉散虽可暂时压制毒性,但是此药性寒伤胃,山药茯苓粥与香薷饮俱有益脾温胃之效,至于樱桃毕罗……”
隔着轻薄的绢丝,他几乎可以感触到软嫩柔润的肌肤。
谢枕川勾起唇,声音里含了分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是你用膳之後的奖励。”
他手上动作越发地轻了,生怕稍微用力,便要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红印来。
看来这义兄妹的身份也不算一无是处。
他的声音比方才的玉箫声更为低回动听,梨瓷不由得有些愣神了,直到听到一声“好了”,才回过神来。
那一点泥痕被拭净,谢枕川有些惋惜地收起了帕子,可不知为何,梨瓷的脸颊还是微微泛起了红。
大概是温调房里太暖和了。
梨瓷以手扇了扇风,乖乖问道:“恕瑾哥哥找我有事吗?”
谢枕川颔首,见她玩得开心,并未再让她净手,而是径直将那管价值连城的“回雪”塞到了满手泥巴的梨瓷手中,轻声应道:“帮我拿好,我去去便回。”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到了四点五十[笑哭]撑不住了,明天请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