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瓷踉跄後退了一步,头却更晕了,眼前褚萧和的面容已模糊成一片,她没力气说话,甚至连“回雪”也握不住了。
叮——
白玉箫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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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主厅。
嘉宁长公主的话说得不假,谢枕川一踏入殿门,便已经听见了低泣的声音。
这等手段,无论是在京中大小宴会,还是在濯影司牢狱之内,他已经见得太多了,着实无感。
为了避嫌,谢枕川并未贸然入内,而是招来了丫鬟婆子,先推开门,婆子们将主厅那面阔一丈八尺的双面绣缠枝牡丹鎏金屏风宝座收了起来,丫鬟端上新沏的茶,再在门外候着。
岑沁今日是随母亲一道前来赴宴的,女儿家的心思难以开口,好在谢丶岑两家有些交情,母亲先去打探了一番,得来的却是自己不爱听的消息,便躲到了偏殿里暗自神伤起来。
她原先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一群婆子奉世子的命令进来搬走了那座屏风,便也顾不上哭了,望着紧随其後的谢枕川,打着嗝儿问道:“你丶你这是做什麽?”
谢枕川离她足有一丈远,正色直言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还请岑姑娘见谅。”
岑沁心中虽恼,又觉得他实在是君子做派,指尖紧紧攥着罗裙的衣料,鼓起勇气问道:“谢大人,令尊对家父有知遇之恩,岑家也一贯与谢家交好,我父亲的意思……”
“信国公府惟有一片赤胆忠心,无偏无私,”谢枕川神色淡漠如霜,望着自己面前那盏茶,也无啜饮之意,只是道:“岑姑娘,隔墙有耳,不该说的话还是别说了。”
这番大道理,岑沁已经在母亲那里听过了,只是仍然心有不甘,“那大人就未曾对我有过一分……”
“绝无此意,”谢枕川径直打断她的话,置身事外道:"岑姑娘请便,在下告辞了。"
“等会儿!”岑沁的娇蛮性子上来了,正要再说什麽,忽然听得窗外一声玉石坠地的清响——
谢枕川面上神色从进门後便无半分变化,此刻却陡然一沉,甚至有一丝慌乱之意。
岑沁还未看清,便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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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雪”坠落在地,已经裂作数段,碎玉在日光下泛着泠泠幽光。
这药效,似乎比料想的发作得更快。
褚萧和低笑一声,伸手欲扶住梨瓷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听得一阵破空之声,一只碧玉灵芝单耳杯裹挟着劲风而来。
他下意识一躲,手臂堪堪避过,杯盏砸在壁上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
“嘶——”
哪怕是初春,褚萧和仍是被烫得惊呼出声,只觉方才被滚水淋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冷风一吹,身上又发起寒来。
他还未质问是何人如此大胆,便已经听得一道懒洋洋讨人厌的声音。
“抱歉,失手。”
与此同时,谢枕川已然站在了梨瓷身後,长臂一伸,便稳稳地将她抱入怀中。
褚萧和咬牙道:“谢大人身为濯影司指挥使,可知袭击皇子是何罪名?”
谢枕川一眼便看出梨瓷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身上的温度也高得吓人。
明明还未到毒发的日子,显然是中了什麽不入流的药。
他冷冷地瞥了褚萧和一眼,语气尤为凌厉,“想必不比嫔妃私自交通丶私制禁药,皇子谋害良家之过。”
褚萧和瞳孔猛地一缩,只见地上白碧双色的碎玉混在一处,像是新春的嫩叶上凝出了霜花,煞是好看。
宁为玉碎麽?
“不过是说笑罢了,”他後退一步,仍觉靴底珰琅作响,实在硌得难受,“只是可惜了这碧玉杯,还有方才那白玉箫。”
这说的倒是实话,无论是那极为难得的羊脂白玉,还是先朝大师制琴的技艺,天下再寻不出第二管“回雪”了。
谢枕川却无半点痛惜之色,他心中另有稀世之珍。
他眸中凛色未散,反唇相讥道:“不入流的小玩意儿罢了,不值殿下挂怀。”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梨瓷似乎恢复了片刻清明,辨认出眼前人的身份,“恕瑾哥哥……”
方才的眩晕之感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陌生的炽热,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谢枕川的衣襟,揪得紧紧的。
谢枕川心中满是心疼与焦急,不欲再与褚萧和逞辩,连礼也未行,抱紧了梨瓷大步离去,留下褚萧和脸色铁青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今日之事,日後定要与谢家一并清算!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小修了一下,主要是结尾处男女主互动,如果觉得这一章和上一章有衔接不上的,可以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