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吃苦
◎已经吃尽了有生以来的最大苦头了◎
瓜瓢里的酒液清亮,印出匏瓜的纹路来,梨瓷饮了酒,又好奇地啃了一口,整张脸立刻皱成一团。
酒酿虽甜,匏瓜却是苦的,取的是同甘共苦丶患难与共之意。
谢枕川接过她手中的瓜瓢,将两只叠在一处,轻笑一声道:“阿瓷未用晚膳麽?”
今日府中忙于宴饮,他特意嘱咐了厨房提前为梨瓷备好饮食,只是不知合不合她的胃口。
梨瓷抿紧嘴巴摇头,“用了的,可是娘亲说,成亲以後,便要与夫君同甘共苦。”
谢枕川心中深深一动,凝眸望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她唇边还沾着一点酒液,唇瓣如水里洗过的樱桃一般晶莹鲜艳,比流霞醉更引人沉醉。
他又去盛了一盏清水,递到她唇边,再开口时,清润的声线已经透出一点暗哑来,“不会让你吃苦的。”
梨瓷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水,便一点儿也不觉得苦了。
她眉目重新舒展开,便看到谢枕川就这麽饮下了剩下的半盏水。
可那是自己喝过的呀。
“恕瑾哥哥,”梨瓷的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没有别的杯盏了麽?”
“有,”谢枕川一脸坦然,“只是不想浪费罢了。”
梨瓷果然被他哄过去了,一脸真诚地表扬他,“恕瑾哥哥真是克勤克俭,持家有道。”
“持家”对男子而言,可不是什麽好赞誉。
但谢枕川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还体贴道:“阿瓷累了麽,我先替你取下凤冠?”
梨瓷点点头,在梳妆台前坐下。
虽然这凤冠是中空的,比起她那日试戴的已经轻了不少,可毕竟戴了整整一日,翠羽明珠沉沉压着,仍让她脖颈微微发酸。
这凤冠是谢枕川亲自绘的图样,每一颗珠翠的位置都细细斟酌过,取下来对他而言也轻而易举。
他轻巧拨开鎏金累丝的暗扣,动作极尽轻柔,甚至连她一缕发丝都未曾勾住。
梨瓷只觉得头上一轻,如释重负,仰脸甜甜道:“谢谢恕瑾哥哥。”
谢枕川放下凤冠,又取来玉梳替她梳开发髻,“既然已是夫妻了,何必言谢。”
玉梳顺着发丝落在头顶xue位上,力道也恰到好处,梨瓷只觉得头皮一阵酥麻,整个人骤然放松下来。
她身上大红喜服还未褪,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如墨玉生光,唇上一点胭脂,灼灼更胜嫁衣,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梨瓷被他这般温柔地梳着发,整个人像只被顺毛顺得极舒服的狸奴,甚至还撒娇道:“霞帔也好重。”
谢枕川执梳的手停下,温柔地应了一声,“好。”
那两条缀满了东珠和红宝的霞帔就这麽视若等闲地落在了厚厚的波斯地毯上,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
谢枕川仍在不疾不徐地给她梳着发,像是极有耐心的猎手,勾得猎物一步一趋,自投罗网,“还有呢?”
他的声音清润,像一泓化开的春水,又带着几分刻意放轻的温柔,“阿瓷可要沐浴更衣?”
梨瓷犹自不知,软绵绵地往他怀里蹭,摇头道:“不用的,我也沐浴过了。”
他低笑了一声,似是愉悦,连尾音也微微上扬,“如此,可要就寝?”
梨瓷觉得他说得有理,毕竟今日起了个大早,又经了整日的婚仪,被他这麽一下一下地梳着发,似乎是有些困顿了。
不过她还记着娘亲的嘱托,有理有据地开动脑筋分析道:“可是这红烛要烧一整夜,不用避火麽?”
她转头去看,才发现那册子不见了。
“咦?”
梨瓷刚要开口,发现自己忽然被谢枕川打横抱起,朝那张顶顶精致的千工拔步床走去。
他抱得很稳,力道却比平时更重了些,头顶传来低哑又藏着几分克制的声音,“那也不是这般避的。”
谢枕川自然不会给她看别人的机会,哪怕是画册也不行。
猎物这才後知後觉地感受到危险的气息,结结巴巴道:“我丶我可以自己走。”
谢枕川当真停了下来,却并未放手,只是垂眸定定地看着她。
梨瓷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像小动物一样天真无邪,带着茸茸的稚气。
猎手虽然心软了半分,不过却并未打算放过她。
他一边抱着她往里间去,一边低下头,轻轻地吻在她的长睫上。
梨瓷眨了眨眼,只觉得有一点痒,却又叫人莫名地心尖发颤。
她被放到了床上,身下是鸳鸯戏水的绫罗被,整个人像是陷入了软绵绵的云团里,起不了一点儿力气反抗。
谢枕川站在床前,像是为了表露诚意,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自己的衣襟。
梨瓷立刻睁大了眼睛,眼尾方才还带着一抹困倦的薄红,此刻却倦意全消,眸光清凌凌的,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修长如玉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挑开绯色宋锦喜袍,甚至带着几分从容的矜贵,腰间玉带相击,发出清越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