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士泪眼汪汪,“师父,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可以把你带回清泠山,我们一辈子待在山里,哪都不去,我给你养老。”
他可以帮师父赎罪,赚钱散给需要的人,将世间的坏妖都抓住,还可以把那些需要的孩子接到清泠山养起来。只要能攒功德的事情,他都可以去做。
“呵呵呵,真是个傻子,”无衣道长笑起来,“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这具身体受过妖物侵袭还能活下来,我看上了,你以为我真的想对你好?”
他想将手从王道士的手中抽回来,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在意,”王道士抽噎道,“师父把我抚养长大,对我好是真的,我不管师父是为了什麽,在我心里师父就是我的亲人。”
“可我只把你当成一具合适的容器。”无衣道长说完,终于是闭上了眼睛。
王道士闻言一怔,手一松,无衣道长的手边无知觉地掉在地上。
“师父!”他意识到师父这是真的走了,忍不住蹲在地上,毫不掩饰大哭起来。
哪怕师父最後说他一直都只是利用他,他还是舍不得他。
白苏拍了拍他的肩膀。
鹿娘自看见无衣道长,看见他旁边死去的妖物,整个人便缩在角落里,抖得不行。
此时见他终于死了,她既庆幸,又迷茫。
那个说能帮她的人死了,难道,她真的只能这样人不人妖不妖地过一辈子吗?
她只是想当个人啊!
白苏看见她这幅样子,“你现在还觉得,你可以靠外力变回正常人?”
鹿娘迷惘地看着她,“那我怎麽办?我能怎麽办?”
她本来可以开开心心在城里生活的,就因为这变化,一时失控杀了人,被乡亲唾弃。
她现在无家可归,真的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白苏见她依旧没有看清形势,明白自己究竟错在那,便也无话可说。
“如果你没有帮他做事,也许你还是你口中所谓的正常人。”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佛像上的大火依旧在烧着,似乎要把整个佛像烧成灰烬才甘心。
白苏望着这个建在地底下的佛寺,这个本就为了一个人的无尽欲望建立起来的佛寺,心中感叹,如果不是出于私心,这佛寺本该是寻求心灵平静之人顶好的寄托。
可惜了。
“还是烧了吧。”烧了埋了,让一切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再也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留存在这里。
“老王,无衣道长的尸体你要送回去吗?还是留在这里一同烧了?”
王道士听到白苏的话,抽噎一下,打了一个嗝。
他抹掉脸上的泪水,“我该怎麽做?”
“烧了吧,”白苏拍他的肩膀,“这里也是他自己建造的地方,埋在一起也不枉他费心一场。到时候回清泠山,你给他立个衣冠冢。”
至于他想怎麽和同门师兄解释,白苏尊重他的意愿。
王道士看着师父的尸体,眼中一阵挣扎,脸色十分不忍。
他不想把师父的尸体单独留在这,可是……
诚如白苏所言,这里是师父建造的,是他的心血,哪怕是做了坏事,王道士也还是敬他为师父。
他最终还是同意白苏的说法,将他留在这里。
王道士把无衣道长的尸体摆正,将他怀中象征掌门之位的印信拿走。
狸子牵着鹿娘离开,王道士不忍看到师父的尸体被烧,也先行离开,只剩下白苏和墨时。
白苏看着眼前这一切,冷不丁问道,“你脖子上的伤是不是我弄的?”
刚醒来白苏便看见他脖子上一圈青紫,明显是被人掐出来的。这里能对他下得了手的,也就她了。
墨时本想摇头,但转念一想,把头埋到白苏的肩膀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是啊,娘子,你力气好大,掐得我好疼。”
这娇撒的……
白苏唇角一弯,擡手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那怎麽办呢?我做都做了,补偿你?”
墨时心中暗喜,忙不叠点头。
最好是能让他亲亲抱抱的那种补偿。
白苏看出他这副得意的小模样,心中好笑,也没拆穿,伸手把他的头往旁边一推,“放火!”
说完,她将从王道士那边缴来的两个铃铛,连同狸子身上那个一同扔到无衣道长身边。
墨时也不恼,甚至有些心神荡漾,他愉悦地将佛像上的火引到寺庙中各处,见火势汹汹,一定能将这地烧个透,才牵着白苏,朝出口的光亮处走去。
几人出了铁门,墨时还加了一把力,把那铁门连同山体震碎。
他们朝前走了许久许久,走得远了,再回头看,原先凸起的山体已经塌陷下去,变成一个深坑。
白苏想,这个坑会在经年累月之後,再被魔鬼城的风沙填满。
正如她和墨时这百年来的经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一如既往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