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秦家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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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货两讫後,老嬢招呼几个打手汉子上车,迅速驶离了秦家後门。
老张是前不久新加入的,还没有跟过车,疑惑不解地问其他人,“这秦家不是大户人家吗,怎麽挑别人剩下的买?”
老嬢诡异地笑了一下,“你以为他们是买仆人吗?”
老张疑惑地问,“不买仆人难道买主子?”
“我问你,秦家最大的生意是什麽?”
老张脱口而出,“玉颜膏啊!谁不知道秦家就靠玉颜膏发达的,就算是仙人也喜欢那玩意。”
“每年玉颜膏那麽多新花样,你以为不先试过谁敢卖?”
“哦——”老张恍然大悟,“所以买那些人是去试玉颜膏的?可真是个好去处!”
老嬢还未发话,倒是有个知晓些什麽的汉子嘿嘿一笑,“好去处?咱兄弟几人每年过手少说百来人,只有他家不管高矮胖瘦年年都要,要走以後连个水花都没有,谁知道用去干什麽了!”
另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凑近低声道,“我有一回还听说啊,有个满脸毁容的人去报官,说是秦家拿人试药,又掀起衣服让人看,哎呀呀!那全身可没一块好皮!”
“那秦家是怎麽说的?”老张两人果然被勾起兴致,催促这人快讲。
“然後怎的?秦家当然说是莫须有的栽赃,後来那个告官的人竟然在对簿公堂时显露原形,嘿!怎麽着?原来他竟然是妖魔!连妖魔都垂涎的东西能不好吗,自此以後那秦家更是蒸蒸日上咯!”
马车渐渐出城,老嬢在每家都夸下同样的海口——“他们是去享福的”“我一定给他们找个好人家”,至于遭贩售之人的生死运道,自然是无人在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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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雕梁画栋丶朱纱绫罗的华美楼阁,走在一步一景的院落,秦语阑仿佛置身梦中,她无比熟悉这里的环境,又无比陌生自己的身份。
如此卑微丶低贱,走在路上不得不低头含胸的身份。
可是,比这再好的想象也没有了,她竟然被卖回了自己的家!
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她本来还打算继续忍辱负重,等待脱身的时机,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让人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秦语阑兴奋地跟着刘管事经过一重又一重陌生的岔路,激荡的心绪逐渐冷却,她想到一个无比重要的问题:家里人还认她吗?
经过前些日子的折腾,她终于长了点心眼,不再盲目地抱有衆人皆善的错觉,认为人人都会讲理。
首先她不知道自己的原身还在不在,如果不在了,突然冒出一个野丫头说自己是秦家小姐,这种话一出口就要先遭白眼,没出院子就被人拖下去了。
就算有人愿意听,她又要怎麽解释清楚自己魂魄附别人身上
族里的人亲疏远近,也未必全部同意保她,只要有一个泄露消息,等待她的就只有被处死。
如果她原身在,那自己只有指认被人夺舍,但一个刚买回来的丫鬟忽然跳出来,空口白牙说主子夺了自己的身体,想也知道结果是什麽。
如果这都有人信,那所有下人都可以来这一出,不翻了天了?
秦语阑决定找到证明自己是自己,或者证明身体里的人不是自己的证据。
走在前方的刘管事头也不回,一路向前,而自己这群被采买的人身後跟着几个学过法术的健仆,根本找不到机会逃走。
眼看路越走越偏,一行人经过荒芜的小径,经过森然的院落,还路过了惩罚人的刑堂,秦语阑心中某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对劲!自己不是被当成下人买回来的!
可她不能开口问。
一进门就被要求低眉敛目,没有人说一句话,没有挑选过他们,没有进行安排,只是默不作声地带着刚买来的人远离秦家子弟的住所,往族里人等闲不轻易去的地方走。
她不能无故出声,变成出头椽子。
秦语阑隐蔽地拿出镜子搁在手心,眼睛往里瞄着。此时周围人越来越少,她手心沁出汗,脑子里飞快寻思着主意。
忽然她目光一顿,停在原地,刘管事刚要出声斥责,话还没出口就见到院墙後露出一截裙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