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被吵醒,只是翻了个身靠到他怀里,意识迷离地呢喃,他凑近听,原来是在叫他的名字。燕州忽然很想亲亲她,也真的亲了,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睛。
他感受到,幸福就像小溪一样,是慢慢流淌的。
窗帘浮动,漾起一层月白色的波纹,寒凉如水的夜色落在有情人眼底也并不冷峻。
方好的个人画展已经在叶延的帮助下筹备好了,画展开幕的日子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擡起头就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她已经开过几次画展,对这种活动习以为常,半点儿没有紧张,倒是燕州在开幕日前夕紧张地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还以为自己僞装地很好,方好察觉到他一直没睡,手探到他腰际摸他的纹身,他颤抖了下,随即把她揽入怀中。
两个人都没睡,索性就聊起来,从回忆童年到畅想暮年。燕州感叹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都没变,只要想做的事,都会做到最好。”
“也不是。”方好说着想要收回手,被他扣住按在那块肌肤上,瞧起来倒像是她要耍赖,“以前我是那样的,觉得只有顶尖和平庸,这几年心态变了,觉得只要喜欢,只要满意就好,一直力争上游是有点累,我也该留出来一些时间和精力给其他想做但没做过的事。”
“还有什麽想做的事?”燕州问她,“等画展结束了我和你一起。”
“和我一起去度假吧,好像都没和你一起出去旅行过。”方好说着开始畅想旅行路线,见燕州没答话,撞了下他的胳膊,“不说话是什麽意思?”
“都听你的,你去哪我都跟着你。”燕州说着用脸颊蹭了下她的耳垂,“你不带我去我也得厚着脸皮求你的。”
方好想带他去看看瑞士少女峰,浮云在山峦间缭绕,云蒸霞蔚掩不住山峰秀美,那里有鲜花丶绿林丶牧场和雪地,每一种或艳丽或素净的色彩都令人忍不住想要动笔记录下来。
他们还没有一起看过极光,方好曾给燕州分享给照片,让他许愿。那这次就要和他一起去冰岛的斯科加瀑布看极光倾洒,听瀑布喧嚣奔腾,据说亲眼看到极光的人能够许愿平复一切遗憾。
但现在没有遗憾了,每一天都是最好的。
她偏过头,和他接了个缱绻而绵长的吻,同时又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
山川湖海,好景常在,趁我们都在彼此身边,就一起浪漫地虚度光阴。
天就要亮了,两人还都没有睡意,一直聊到第一缕晨曦透过纱帘,两人坐在卧室的飘窗看日出,太阳仍躲在群山和云层之後,天幕已然自觉地褪去深蓝色,缓缓升起的金色霞光中透着白,昼与夜的分界线还没有完全散去,但艳阳天将至。
方好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聊到兴头时燕州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扭头,他们便吻在一处。他像是温吞的潮水,在日出时分开始涨潮,势头逐渐汹涌,变得横冲直撞,而她则变成了潮沙,接受他毫无章法地冲撞,甘之如饴地被他填满。
那一天,朝阳和爱人的眼睛都值得眷恋。他们依偎着彼此,窥见天光。
他的唇挨着她的鼻尖啄吻,扶住她塌下去的腰,手没有移开,声音含糊地笑着在她耳边说了句,“怎麽还亲成这样了。”
方好稍稍用力地拨开他的手,“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而後被他一下拉回怀中,後背磕上了他坚实的胸膛和勃发的欲,她回眸对上他故作矜持的视线,意味深长地戳了戳他的胸膛:“就这点儿出息啊。”
“方舟”画展筹划了很久,终于正式开幕,展馆在开幕日前夕布置好,开幕当日清晨摆好了鲜花和冷餐台,以莫兰迪色为主色调,低饱和度有独特的雅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圆满。
主持人介绍过後,方好作为这场画展的主人上台简单地说了几句,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她脸上挂着从容骄矜的微笑,燕州在台下看着她,笑得眉目弯弯,看起来比她还开怀。她隔着人群,朝他露出笑意。
在他看来,这世界上的人分两种,一种木讷如树,一种自由似风,本来可以称为两个极端,却又能奇迹般的相爱。或许是在感受到风的无数个鲜活时刻中,树才能确信自己是生动的,他真真切切地産生悸动,这一切鲜活的思绪都来自她,因为她的停留和吹拂。
方好就是那股风,无论什麽时候吹拂到他,他都会感到欣喜。
剪彩时方好站在中央,叶延作为策展人站在她左手边,燕州作为为她打下手的男朋友站在她左手边,红色的绸带足够夸,遮挡住他们悄悄交叠在一起的手,默契十足地笑着相视一眼。
叶延察觉他们的小动作,压低声音笑着说:“这样特别像让我来给你们证婚。”
方好笑他没正形,燕州不知道在笑什麽,他今天一直都笑得很开心。
孟茹和陈云想有工作要忙,方好给她们发过邀请函,以为她们两位不会来,但偏偏还都来了。
人来得很多,工作上的合作夥伴,亲朋好友和热爱艺术的人簇拥着她。
上午方好带着师长逛了一遍展,给他们讲解介绍,期间陆陆续续地有人来逛,走完一圈也就到了中午,送走他们後方好看到燕州停在最後一副画前。
那幅画旁边她写了字。
——生活是上万个值得的瞬间,任凭流言蜚蜚,爱与热爱是永远的方舟,下一个瞬间,我愿在这风里,与你相逢。
下午方好忙得脚不沾地,朋友们来参观展览,也有人询问买画的相关事宜。从展馆出来方好被接去庆功宴,路上她看车窗外的月亮,燕州问她今天累不累,她笑说总还算充实。
夜色冷峻,方好回过头,对上他眼底的温柔,他笑说:“今天很厉害,看到那麽多人都欣赏你,我也替你感到骄傲。”
“我知道。”方好笑得眯起眼,她说:“今天你都要笑成旺仔牛奶了,我当然知道。”
庆功宴朋友们围坐一大桌,方好和朋友们陷入一场狂欢,方好今天穿了一条缎面的月白色荡领裙子,明媚且贵气,戴着燕州送的钻石耳钉,灯光下闪烁着,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明天来我家里,我最近学了蟹黄拌饭,做给你吃。”乔佳音和她说,说着想起来什麽笑意中带着抹不去的甜蜜,“顺便帮我挑挑婚纱。”
方好有些惊讶于他们的速度,“这麽快就选婚纱了,都柏林这麽恨嫁啊。”
“令嘉说,你办的这几次画展她都没看到过。”叶延举杯时说,“她说她回国之後要帮你策展呢。”
方好大方同意:“行啊。”
杨柳看着燕州挑好鱼刺给方好夹到碗里,笑着调侃:“等令嘉回国是不是就要参加你和燕州的婚礼了?”
齐文说:“他们俩这明显还在热恋期呢。”
燕州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今天孟阿姨来逛画展,是怎麽夸你的?”
“你怎麽知道她夸我了。”方好喝得有点多,靠在他肩头手在旁边四处摸,摸来摸去地找手机没找到,她头微微往後仰,头顶的灯光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笑得灿烂开怀:“我妈说我当年的坚持是对的,她说我是她的骄傲。”
燕州亲了亲她的头发,“你一直都是对的,我是你的头号粉丝。”
高朋满座,方好将酒喝到了尽兴,对庆功宴最後的记忆就是朋友们三五成群地散去,燕州脱下她的高跟鞋,抱起她走出餐厅回家。
再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她喉咙干涩,呢喃着想要一杯水,手往旁边一摸,燕州不在,而下一秒她被扶起来,水喂到唇边。
方好喝了半杯後终于解渴,也醒了过来,问他:“怎麽还没睡?”
他放下水杯,“等你想睡了,和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