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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第1页）

教我

离高考还剩不到一百天了。

晚自习的教室，静得吓人，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翻书的哗啦声，还有偶尔压得极低的讨论题目的嗡嗡声。

空气像是凝固了，吸进肺里都沉甸甸的，带着一股油墨和汗味儿混合的丶属于高考前特有的焦灼。

宁蓁坐在位置上，正给前桌的李晓讲一道复杂的立体几何。

她声音不高，语速很快，铅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画着辅助线。“你看，这里做一条垂线，连接这个点，就能证明这两个面垂直……”

李晓皱着眉，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教室最後排，靠垃圾桶的那个角落，今天有点反常。

于铭没睡觉，也没像往常一样偷偷摸出手机打游戏，或者弄出点声响吸引别人注意。

他弓着背，像一头烦躁不安的困兽，埋在他那张堆满乱七八糟东西的桌子上。

一本崭新的丶封面还反着光的数学习题册摊开在他面前，这玩意儿在他桌上出现本身就是个奇迹。

他一只手用力地抓着後脑勺本就有点乱的短发，另一只手的手指烦躁地在一道空白的大题上戳点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纸戳破。

那习题册崭新是崭新，但封面和边角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卷了边。

他翻页的动作又急又重，“哗啦”一声，引得旁边几个同学忍不住偷偷瞟他，眼神里带着好奇，又有点害怕，生怕这刺头突然发飙。

他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别人的目光，眉头拧得死紧，眼神死死盯着那些天书一样的符号和公式。

看了半天，他猛地合上书，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垮塌下去。

过了几秒，他又像跟自己较劲似的，猛地擡起头，胡乱地重新翻开册子，动作粗鲁得像是要跟那本书打架。

他烦躁地吁出一口气，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点突兀。

他下意识地擡起头，目光穿过一排排埋着的脑袋，直直地射向教室前方——第二排正中间，宁蓁的位置。

宁蓁刚给李晓讲完题，正低头整理自己的笔记。于铭的视线像带着鈎子，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

一次，两次，三次……

每次擡头看过去，他的嘴唇都好像动了动，像是要说什麽，但最终又死死地抿住，眼神里的烦躁和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搅在一起，越来越浓。

他抓着头发的手更用力了，指关节都泛了白。

周围偷偷观察他的同学也越来越多，空气里那种小心翼翼的窥探感更明显了。

终于，像是憋到了极限，也像是下定了某种破罐子破摔的决心。

于铭“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死寂的教室里像炸了个雷。

全班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猛地擡起头，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惊愕和不解。

于铭根本没看任何人。

他绷着脸，下颌线咬得紧紧的，攥着那本崭新的丶皱巴巴的习题册，迈开长腿，几步就跨过了大半个教室。脚步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咚咚作响，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他径直冲到宁蓁的桌前。

宁蓁也被这动静惊得擡起头，脸上还带着点讲题後的专注和被打断的茫然。

下一秒，于铭手里的习题册被他高高扬起，又带着一股狠劲儿，“砰！”地一声巨响，重重地拍在了宁蓁摊开的笔记本和练习册上。

桌子都跟着震了一下，宁蓁放在桌角的笔袋跳起来，又滚落下去，里面的笔哗啦啦散了一小片。

宁蓁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砸在眼前的书吓得浑身一激灵，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她猛地擡头，对上于铭的脸。

离得这麽近，宁蓁看得清清楚楚。

他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点混不吝或者冷漠的眼睛，此刻竟然布满了红血丝，眼底下是两片明显的青黑。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气息有点粗重，就那麽死死地盯着宁蓁惊愕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又似乎压着一丝几乎听不见的丶孤注一掷的恳求：

“教我。”

他喘了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沉，像石头砸在地上：

“条件随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