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宁蓁回到了自家的杂货铺。
卷帘门半拉着,门口方桌上的蔬菜依旧蔫蔫的,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又好像什麽都不一样了。
父母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里屋的小床上。
那张印着“南方大学”的通知书,被母亲用一块干净的布包着,锁进了最深的抽屉里。
家里弥漫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像一层薄冰,底下是汹涌的恐惧和悲伤。
宁蓁躺不住。
她知道父母在强撑着,杂货铺还得开下去。她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镜子,努力想把脸上那层死灰擦掉,但没什麽用。
她洗了把冷水脸,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练习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妈,我帮你看看铺子。”她走出里屋,声音尽量放得平稳。
母亲正对着货架发呆,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眼圈立刻又红了:“蓁蓁,你躺着!不用你……”
“躺久了难受。”宁蓁打断她,走到柜台後面,拿起鸡毛掸子,轻轻掸着货架上的灰尘。
父母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
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探询和无边的心疼,像在看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琉璃。
宁蓁努力扮演着“只是身体不太好,休养一阵就好”的角色。
她坐在柜台後的小板凳上,看着门外偶尔经过的行人。
小镇的日子依旧缓慢丶灰扑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里那个恶毒的“蜘蛛”正在一刻不停地扩张它的领地。
头痛不再是间歇性的抽痛,而是变成了持续的丶沉重的钝痛,像有个箍子死死勒在头上,并且不断收紧。
太阳xue那里像有电钻在钻,一阵猛过一阵。
有时候正看着货架上的商品,眼前会毫无预兆地模糊一片,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或者隔着一块毛玻璃,要用力眨好几下眼才能勉强看清。
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呕吐。
毫无预兆地,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冲到後面狭窄的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呕出来,嘴里只剩下灼烧般的苦涩。
吐完,浑身虚脱,冷汗浸透衣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撑着洗手池边缘,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丶眼窝深陷丶头发都失去光泽的自己,陌生得可怕。
她偷偷去买止痛药。药店老板认识她,关切地问:“蓁蓁,脸色这麽差?大学生活太累了?”宁蓁勉强笑笑:“嗯,有点水土不服,回来养养。”她买了最便宜的那种强效止痛片,说明书上副作用列了一大串。
她不敢多吃,实在熬不住了才吞两片。药效上来时,头痛会暂时退潮,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昏沉和恶心,还有手指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偶尔,会有电话打到杂货铺的座机上,或者她的旧手机嗡嗡震动。
“喂,蓁蓁?是我呀,林薇!大学生活怎麽样?南方好玩吗?有没有帅学长追你啊?”电话那头是高中同桌林薇,声音兴奋得像只小鸟。
“喂,宁蓁?听说你去南大了?牛逼啊!那边夥食咋样?听说甜死了?”
“班长,在大学还好吧?忙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