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安置画像。
漠北荒原天高云低,砂石枯草一望无野,夕照的落日洒在碑前,昏黄晦暗。
“郭闫郭庆未死,恒州案真凶还未伏法,国公府便算不得平冤,爹和祖母,也还没有安息。”
烈酒入喉,馀酒从敞开的衣襟间滑落,遇上尺长贯穿胸膛的痂口,痕迹蜿蜒狰狞。
西北的酒烈灼烧人心。
原野上坟冢立得简单,竖起的木牌投下阴影林立。
兄长滴酒不沾,高砚庭将剩下的酒倾倒在祖母坟前,“出事前祖母还说想跟我一起来漠北,喝一口刀酒,也看看边塞的落日,没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
国公府被灭,父亲丶祖母丶七岁的小弟丶另有六位在朝为官的堂兄弟,全部受了极刑,得昔年与国公府交好的友人暗中收殓了碎尸尸块,北疆起势,父亲丶祖母才得以入土为安。
高氏祖籍京城,如今只能葬于漠北荒原之地。
高邵综坟前行叩拜之礼,一身玄黑,孤月清辉落于肩上,是寒冬薄刃的冷峻沉冽,他甚少来祭拜,纵是来了,也鲜少说话。
高砚庭伸了个懒腰,“那狗太子诏兄长进京受封,恐怕没好事,老皇帝在时,一手制衡之术虽然玩的烂,还知道不能一家独强,狗太子继任,离开阉党,是连喘气也不会了。”
京城大乱,郭庆大军到京城时,老皇帝不幸罹难,驾崩了,太子李泽龙榻前哭晕了过去,孝义感人。
可密探送来信报,兵乱时京城里缺吃少喝,老皇帝原本就饿得没有了人形,郭庆大军刚到京城,老皇帝从龙榻“摔下来”摔死了。
密信里报:廷尉正裴应物未能得见尸体,太後迁居永和宫。
负责照看天子衣食住行的宫女太监,受牵连被杖毙者数百人,李泽趁机清除异己,新补进的人,多是郭氏一党。
大周明面上姓李,其实已经姓了郭。
太子李泽下月中旬登基,为国公府平反,册封兄长为定北王,食邑五万户,奏事不称臣,位列诸侯之上,十二冕旒,加九锡。
大周历经战乱,元气大伤,羌胡羯人趁机作乱,连羌胡背後的几个小游牧族也蠢蠢欲动,千百士兵便敢南下劫掠,北丶西两处边防千疮百孔,高家军纵然善战,也非长久之计。
攘外安内,十三州暂时止戈,外敌便不敢轻动,北疆诸臣提议接受朝廷册封,缓和民生,却不同意兄长前往京城受封。
推脱不去,朝廷也不能拿他们怎麽样,“京城毕竟是郭闫的地盘,他要设局戕害,能找出一百种理由,此行恐怕危险重重。”
高邵综声音沉冽,“郭闫不敢,也没有实力,我另有要事秘密南下江淮一趟,砚庭不必再劝。”
蓝田传来密信,平阳侯府内眷受李莲案牵连受刑,阿怜已随陆宴南下江淮,恐怕下一个她便要对付平阳侯。
潜在江淮的斥候连寻十数日,未能打探到平阳侯下落,无论如何,绝不能叫平阳侯死在她手里。
高砚庭从羌胡回来没几日,却已听过许多定北王妃的传闻,纵然已经过了惊疑的那几天,也还是止不住的好奇,“哥,你有兄嫂的画像麽?”
高邵综沉默一瞬,平静道,“你跟我来,我有事同你说。”
九江淮水,船房里两人呼吸胶着。
夏末初秋的河水汹涌湍急,河浪拍打着船身,两层的船舶轻轻摇晃,宋怜攀住他肩背,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臂夜月里纤细无力,白皙滑腻,似有莹光。
她身体贴着他,察觉他陡然炽烈的意动,侧脸难耐地轻蹭着他颈侧,“阿宴,阿宴……”
圈在腰上的手臂不断收紧,几乎握痛了她,温度滚-烫,外头陡然下起疾风骤雨,雨滴噼啪砸落,凉风吹不走热意,反叫二人依偎得更紧。
宋怜眼睑轻颤,呼吸忽急忽缓,唇微微张着,他握着她腰的掌心却猛然往外一扯一带,将她拉离了怀抱,垂眸看她,漆黑的眸底静水无波,片刻後扯过架子上挂着的风袍将她裹住,将她从榻上抱起,出了房门,行至船尾。
宋怜本以为他是因隔壁的前车之鉴,要换个地方,乖顺地偎靠着,难耐地忍耐着,不想他将她放在案桌上坐好,换了崭新的床褥,把她抱上榻,折身便走,“睡罢,这里安静了。”
宋怜坐在寒冷的榻上,一口气堵在心口,手指攥紧了指下的风袍,又松开,屈起膝,拥着被矜,纤细泛红的指尖捋了捋垂落颈侧的散发,轻声道,“阿宴你是不是征战时伤了身体,没关系的,夜深了,过来歇息罢。”
却见他陡然转过身,脸色骇沉,大步跨到榻边,如画的眉目落在灯火里,凝结寒霜,连带着黑气,也叫她看清楚他月色锦袍下支撑起不能忽视的悍勇长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