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扒开粘连的稠网,将桃木剑死死握在手心。
他焦焦呼唤着:“吴端,你在哪!”
“在你身后。”
何月竹回头望去,才发现吴端真的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不过除了胸膛以上,其余身体都被一圈一圈粘稠的网缠着,像被困在一个怪异的茧状巨物中。那枚茧通体墨色,勾连着天花板与地面,原来整个房间的墨色丝状物都是从这个茧深处蔓延出来的。
何月竹心脏猛地抽痛,他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接着快步上去用木剑砍那些墨色的粗丝,砍不动就用手去扒。
吴端看着何月竹忙活,用目光抱他,“你还活着。了不起。”
“嗯!”何月竹应了一声,可用尽全身力气也扒不动那些东西,好像它们就是从吴端身上长出来的藤蔓。
吴端想让他省点力气,“这些是我的情绪,别忙活了。”
“情绪。。。什么意思?”
吴端看向前方,何月竹随他视线看去。
结界另一侧,老人跪在轮椅旁,支撑他那位早已死去的兄弟。吴明捂着脑袋,模样十分痛苦。
“你既然能进来,就是知道吴明的执念了。”吴端说。
“嗯。我知道了。。。。”
“所以他的结界完全是针对我的。我心里对他越反感,束缚越顽固。”
“那你可以不讨厌他吗?”
“不可能。”吴端秒答。
“啊,为什么?”何月竹又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吴端也哑然失笑,“你不记的仇,我帮你记着。”他顿了顿,“刚刚束缚退了一些,是你的功劳吧。”
何月竹想了想,点头,“我可能让他对你的执念减弱了点。”
就在此时,吴明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问:“吴家人那样对我,是你的指示。真的吗。”
何月竹低声,“我和他说了你的坏话。。。。抱歉。”
吴端仰起头,声音波澜不惊,陈述而已:“是我的授意。让你家人不可谈、不可说、不可见,也是我指使。”
“至于你们如何择一。也是我算过,你活不过第二个本命年,而你兄弟大有可为。”
何月竹、吴镇明、吴明,几乎同时被吴端的话镇住。原来,就连吴镇明和吴明谁来过常人的生活,都是吴端选的。
吴端只看向何月竹的侧脸,那个人的睫尖连同两枚泪痣都在颤着。
他知道何月竹在想什么,他在想,真相太残酷,吴明的爱如此不值得。
可是何月竹,你知道吗。你自己的宿命,远比吴明惨烈千倍万倍吗。
并且同样,根源是我。
结界的另一端,先是传来一阵沉闷喑哑的吸气声。
接着吴明仰天惨笑,又像在嚎哭,“你。。。怎么可以!”
而老人的情绪更加崩溃,脸上的皱纹颤抖着,他有严重的高血压,此时愤怒的情绪让他气血上冲,他不得不捂着绞痛的心脏。“原来全部都是你——你害惨了我们。”
随他话音落下,何月竹头上飘下了许多支离破碎的惨白纸片。纸片拼合组接,一个个有真人高矮的纸扎人原地站了起来。它们有吴家人的面孔。世珍、吴镇坤、吴镇英、吴镇军。。。
“是吴镇明的恨意。”吴端沉声,“你让开,他们冲我来的。”
纸扎人扑来,呼啸的风声擦着鼻尖过去,何月竹扬起的额发被切断一绺,原来这些东西看似纸片,实则锋利尖锐与刀片无异。
“不行!”何月竹握紧木剑,挡在巨茧前,“我不让。”
道长垂下眼帘:“那握好剑柄。把一切都交给我。”
何月竹回头望他,琥珀色的眼睛在说:早就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他尝试放空思绪,刚一握紧剑柄,手臂就被桃木剑带着抬了起来。木剑向前刺去,牵扯何月竹的身体一并带了出去。
纸人扑了个空,很快又摇摇晃晃站起,继续朝何月竹快速奔来。
何月竹在白色纸片中穿行,手被桃木剑带着高高扬起,对其中他老板的纸扎人自上而下劈去。明明是他握住了手中剑把,却更像吴端覆着他的手,托着他的腰,携他躲闪。所以明明他步伐紊乱,最终竟也能全身而退。
眼前纸扎人很快被解决干净。
他又被木剑带去吴镇明的方位,长剑朝着吴镇明再次扬起。
何月竹错愕中想起,木剑是对鬼怪特攻。桃木剑朝老人劈砍而下,结结实实地砍在手臂上,如棍棒般将他击至一旁,蜷缩身体不再动弹。阁楼上空仇恨化作的纸片也不再落下。
现在,剑尖直指双目空洞而无神的吴明。
吴明看着何月竹,扯了一道绝望而狠毒的笑。它寄希望于摧毁何月竹的情绪防线,让这个干净的男人也原形毕露,被仇恨与嫉妒吞没,就像现在的它。
“何月竹,你也一样。”吴明冷笑着。
“你也只是他故人的替身。”讽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