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郁秉的心好似被尖刀狠狠割剜,痛到他近乎窒息。
“你说什麽?”他喃喃看着那个哭泣的婢女,四肢百骸都带着痛意。
夏荷死在星月阁,卫琬公主的住所。
郁秉跌跌撞撞跑去,看到躺在地上的夏荷,浑身是血,胸口插着一柄雕着浮云的短剑。
那剑,是郁秉曾送给戚君惟的定情信物,亦是白家的祖传宝剑。
“夏荷……”郁秉瘫软倒地,哑声唤着他的名字。
夏荷鼓着眼,眸子透着惶恐和无助,怀中紧紧护着一块枣红色的布料。
她胸口的血已经和那布料颜色融为一体,触目惊心。
“她蓄意杀害卫琬公主,还好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大错。”戚君惟紧攥着手中的剑梢,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郁秉擡眸看着他,才缝补好的一颗真心再次四分五裂。
“夏荷是我们大婚当日举合欢囍烛的婢女,他陪了我整整六年,你怎麽可以杀他……”质问的话一出口,便已泪流满面。
眼前这个男人,征战沙场,杀人无数——
但他怎麽可以杀了他的夏荷,杀了他们婚姻的见证人?
眼见戚君惟神情微微有些动容,一旁的卫琬哭啼啼道:“哥哥,难道我和夫君孩子的命,还比不上一个婢女重要吗?”
说着,她挺了挺隆起的肚子,哭得梨花带雨:“若圣上知道我下嫁将军府还要受这种气,一定不会轻饶夫君,可这明明只是梧桐苑的下人犯的错……”
戚君惟眼眸闪了闪,将卫琬轻轻揽至怀中。
“当心身子,我会处理好的。”他安抚道,随即将视线转向地上那个清瘦的人。
“下人犯错,主子理应一并受罚,禁足梧桐苑思过!”戚君惟下达了命令。
郁秉直直看着他:“你今日杀了夏荷,索性把我也一并杀了吧。”
他绝不相信性子沉稳的夏荷会去伤害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更何况还是孤身进了星月阁。
可他更不敢相信,那个要亲手给自己下面条的男人,转身便一剑杀了他最重要的人。
郁秉刚被戚君惟焐热一个月的心,再次寒凉彻骨。
这个男人就是他骨头里的一根刺,饮他的血,啃他的肉,让他痛不欲生。
胸腔中泛起一阵剧痛,郁秉痛得浑身痉挛地瑟缩在地上,陷入了混沌之中……
昏昏沉沉。
再次醒来,他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梧桐苑没了夏荷,冷清得像座冷宫。
因着禁足令,苑中的下人全都换了一批,让郁秉寻不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过了一月,戚君惟撤了惩罚,但他依旧未曾踏出院子一步。
转眼到了除夕,郁秉也没有要与府中衆人同乐之意,戚君惟便差人送了一堆佳肴前来,可他放到发霉都没有去动它们。
正月一过,星月阁传来喜讯,卫琬公主早産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戚君惟高兴地给整个将军府上下所有人都赏了银子,王宫那边也命人送来了贺礼。
郁秉听到这一消息,眼底已无情绪起伏。
听着主厅传来的歌舞笙箫,郁秉突然厌倦了这样毫无意义的等死生活。
曾经他以为自己若离开了戚君惟,便会魂飞魄散。
可现在他觉得,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折磨。
郁秉擡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回想起自己那尚未出世便替父而死的小生命,眉眼酸涩。
他简易收拾了自己的行囊,然後将锁在木盒中的长命锁拿出来,朝星月阁走去。
既是戚君惟的血脉,便也是自己孩子的弟弟了。
在离开这里之前,他理当去看一眼……
星月阁。
卫琬正看着那哭闹的孩子心神不宁。
这孩子足足早産了一月,并且和戚君惟长得完全不像。
日後再长大些,面容定型了,她要怎麽解释?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婢女的禀报,郁秉前来探望孩子。
卫琬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