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
谢元提反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话音淡淡:“办得不错,今晚在府里歇一歇,明早再进宫回禀吧。”
他换好了衣裳,叮嘱了两句盛迟忌好好待在屋里,别出去撞着人,便要离开。
将将要推门离开时,却不知为何,有所预感般,停了一瞬。
果然,下一刻,身後急急的脚步声靠近,少年从身後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收紧了力道,有力的心跳透过衣衫,一下一下传递过来,鲜活的生命力也似被传染了过来,惹得谢元提的呼吸也乱了一瞬。
盛迟忌的手不知何时抚在他心口,带着分得逞般的轻笑:“元元,你的心跳也变快了。”
谢元提面无表情,抿紧了唇线。
盛迟忌的手按在他心口,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固执地想要他说出口:“真的,没有一点点想过我吗?”
谢元提的话总是很少,不善言辞,跟人都有点淡漠的距离感,沉默寡言,安静内敛,没有过太剧烈的情绪波动,似乎总是无波无澜。
除了冯灼言缺心眼外,没人经受得住这样的冷淡。
在盛迟忌迫切的追问下,谢元提无端晃了下神。
幼时父母离京远航,那几年里,祖父会问他想不想爹娘,他总是板着脸违心说“不想”。
後来祖父猝然病逝,冯灼言在外得知噩耗,匆匆赶来谢家,哭得谢元提还难过,谢元提的手只是按在棺椁上,冷静地开口,要海楼找人来验尸。
可他其实很想他们,幼时离别父母,私下里每日偷偷写给爹娘的信问他们安,少时离别祖父,每日跪在灵堂前默写经文焚烧。
他的话藏在那些父母和祖父看不见的信笺里,最後只是在火焰的舔舐中化为了一缕青烟,没有人听到。
似乎是该说出来。
谢元提想着,嘴唇微微动了下:“……一点点。”
离开厢房时,谢元提的脸色相当难看,扯了几下领子,才挡好了颈侧被咬出的痕迹。
早知道松口会让盛迟忌变成疯狗咬人,他就一声不吭了。
这一日颖国公府格外热闹,几乎满朝权贵都来了府中观礼,又有建德帝亲临,给足了谢老面子,煊赫热闹的酒宴直到半夜才消停下来。
比起荣光未减丶圣宠正眷的谢家,高家人的日子就没那麽好过了。
隔日一早,离京多日的七殿下风尘仆仆赶回京中,向陛下递交了高振在两淮当任时做下的精彩事迹,并着两淮巡盐御史陈方的罪证。
建德帝一翻账本,单是高振,短短一年便贪了几十万两白银丶十几万亩田地,更别提为官多年的陈方。
刚觉得自己荷包充实了点的建德帝震怒不已,他连个园子都舍不得修,这两条蛀虫在两淮兴风作浪的,过得竟比他这个皇帝还滋润!
除了盛迟忌外,二皇子也翻出了高士忠广结朝臣,常在自己那处私宅中聚会赏游的证据,坐实了这群人暗结党羽一事。
再叫高振多活一日,建德帝都感觉膈应得慌,当即下达旨意,高家与陈家一派,主要重犯一律问斩,其馀男丁女眷统统流放,高贵妃剥去贵妃之衔,禁足冷宫。
至于如何处置五皇子,建德帝暂时没想好,再怎麽说也是自己的血脉,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虽不喜,但也不至于就连坐将人斩了。
可留在宫里,又很碍眼。
建德帝思索着,想到先帝将他那个好弟弟废为庶人,正斟酌着要不效仿一番,去冷宫传旨的王总管突然匆匆赶了回来,衣衫狼狈,脸上也难得带了丝惊惶之色:“陛下,贵妃她……她,投井了!”
建德帝一怔。
事情太大,王总管也不敢擅自压下,小心地呈上一张手帕,上面是高贵妃的血书。
但求陛下饶过庭儿。
显然是听到旨意之後,带着狠厉的决心,匆匆写就,字迹凌乱。
到底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妃子,建德帝看着手帕上的血书,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搁下笔道:“让人去收拾一番,将五皇子的住处搬到清静些的地方。”
这是应允了高贵妃,要留下五皇子,但不肯再见他的意思了。
王总管擦了把冷汗,躬身恭敬应下,退出书房,正往回走着,迎面便撞上了三皇子盛烨明。
王总管进宫多年,性格宽厚,待人亲善,哪怕是见着不受宠爱的三皇子,也还是停下脚步,行了一礼:“三殿下。”
盛烨明若有所悟地望了眼他前去的方向:“方才见乾西宫那边乱糟糟的,我出来打听了下……听说是高贵妃投井了?”
见他已经得知情况,王总管压低声音:“殿下既已得知情况,千万慎言。”
盛烨明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掠过一丝可惜。
死得真容易。
他含着笑问,似乎很关切一般问:“可五弟可怎麽办?可还能留在宫里?”
王总管见他神态诚恳,还有些惊讶,毕竟往常盛烨明是如何被五皇子欺负的,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呢。
他思索片刻,只道:“陛下仁慈,顾念情谊,允准五殿下在宫里待到及冠再出宫,只是殿下最好不要在陛下面前再提及这些。”
盛烨明便不再多问,侧身让王总管路过。
待王总管走了,他转过头,朝身边跟着的小内侍道:“去打听下,五弟的新居在哪。”
小内侍睁大了眼,流露出几丝恐惧:“殿下,您是想……奴婢丶奴婢不敢啊!”
“想什麽呢。”盛烨明的笑意深了深,“我怎麽会趁着五弟落魄报复五弟呢?我自然是……去慰问慰问他的。”
顺道问问他,想不想为母家和母妃报仇。